Toujours B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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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太妍，我今天看到黃美英和你一起進教室，你們在走廊還有說有笑的，什麼時候這麼熟了？』太妍才接起電話，順圭也毫不拐彎，直直問了，這次到是記得了Tiffany的韓文名。

　　太妍暗暗的吐了小舌，向來粗線條的順圭什麼時候如此細心了？竟然連她和美英在進教室前有說有笑都能發現，只是關於她和美英的事情，太妍還並不想太快見光。

　　不是美英見不得人，只是……她和美英相處的過程很愉快，愉快到她想要放在心裡當秘密，夜深人靜的時候可以拿出來慢慢回味。

　　但順圭都這麼問了，說沒有也都和美英一起走回辦公室，一直否認才會讓順圭起疑吧，還是乾脆找個理由搪塞呢？太妍迅速在心裡想了幾個可能性。

　　『你別想要唬弄我，我是你妹，還有什麼我不能知道的嗎。』太妍還沒想好理由，順圭又是迅速的說了一句。

　　啊……又被發現了……

　　「就、就黃同學有來找我問過課本上的問題，多聊了一點發現很合得來，就偶爾會請她幫忙。」胡謅了些內容，太妍看看時間，也許等等美英會打進來？

　　『是嗎？』順圭有些狐疑，但想想太妍也沒什麼理由要騙自己，『我想說你平時朋友也不多，怎麼才開學就和學生如此熟稔，原來是這樣』

　　「你才沒什麼朋友啦。」太妍哭笑不得。

　　『嗯哼，那沒什麼事情了。有事記得要跟我講啊！再見。』

　　「好啦！再見。」

　　放下手機，太妍輕靠在沙發柔軟的椅背上。她和順圭是眾多堂表姐妹裡最說得上話的，向來知無不言，但這次太妍卻不太想跟順圭講關於美英的事。

　　家中的長輩會不自主的拿太妍和姐妹們比較，太妍的優秀自然是其他人所比不上的，久了其他人也都不太願意搭理太妍。但順圭不在意這些，再加上她自己的腦袋也是聰明的，只是阿姨希望順圭有快樂的童年，才堅持不讓順圭跳級。至於自己的跳級是自己選的，早點出社會早點獨立，她並不希望凡事都依賴阿姨。

　　這是她在寄人籬下第二年的想法，既然學校教的可以輕鬆應付，何必多花時間在那上面？

　　所以太妍才和美英說，她們是同一種人，早熟到會讓自己受傷的人。

　　只是自己是因為離開父母身邊寄人籬下，不得不早熟，那美英呢？

　　她還忘不了美英聽到自己說她早熟時的表情，那一抹苦澀的笑容，當時因為她們的交情也其實不深，不好繼續追問，但那種笑，是要傷過痛過才會有的笑容。

　　也許吧，有一天美英會自己開口講。某些痛，是永遠好不了的，強行去問，也許美英會講，但那等於是再次用力將傷口扒開來看，然後又再度痛一次。

　　也許某一天，美英會真正的放下她的痛。真正的放下，是不會介意再次提起的。

　　思緒跳回來，太妍又想到順圭打給她的事情，順圭是表妹，當然比較注意自己，可是難保以後其他同學會不會發現她和美英接觸的頻率比起其他人高，或者，該不該給美英一個可以名正言順跟在自己身邊的身分呢？

　　太妍苦思著。

 

　　不出太妍所料，美英在跟昨天同樣的時間打進來了。

　　『嗨，Daedae。』當美英帶著笑的聲音傳進太妍耳裡，太妍微微笑了下，拿著手機爬上床，挑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是的，美英，今天過得怎麼樣？」太妍怪腔怪調的問。

　　『呵呵……』美英被逗笑，『不錯。對了，中午忘了問，你早上怎麼會突然打給我？』

　　「不是說了嗎，叫你起床。」

　　『怎麼會突然想叫我起床。』

　　「我們前一晚聊的有點晚，我怕你起不來。」

　　『那……我們今晚再聊晚一點好了。』美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著。

　　「嗯？」太妍卻聽進耳裡，「為什麼？」

　　『這樣你明天才會再打來叫我起床。』美英說完這句，臉卻不自覺的紅了起來，這樣說的好像是多希望人家打來一樣。

　　太妍「哦」了一聲，「這沒什麼啊，我每天都差不多這個時間起來的，天天叫你起床都不是問題。」太妍沒能看見電話那頭的美英滿臉通紅，只要美英不嫌棄她煩就好。

　　『嗯，那說好了。』美英仍舊是小聲的應著。

　　兩人又沒什麼重點的聊了好一段時間，掛上電話時，太妍的嘴角還帶著笑意，她無意間從鏡子的反射看見自己的臉，卻突然陌生了起來。

　　鏡子裡那個笑得像是摻了蜜一樣的那個人，是自己嗎？

 

 

 

12

　　太妍和美英接連著幾天都在睡前講電話，而隔天太妍又會打電話叫美英起床。

　　美英在和太妍講電話的時候總是避開同房的孝淵，雖然她並不是在做什麼壞事，但和一個老師每天睡前都會講電話，感覺被知道了好像還是不甚妥。但又因此，美英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愧對室友們，於是在她們提出星期五晚上要一同去外面餐廳吃晚餐，美英一口就答應了。

　　星期五下午的五六節是太妍的課，七八節則是班會，班會結束之後便迎來兩天的假期。而此時第六節已經結束，美英正陪著太妍一起走回辦公室。

　　「美英你週末不回家？」太妍篇頭問了問美英，有部分學生平時住在宿舍，假日會回家和家人一起度過。

　　美英搖搖頭，「學校離家太遠，沒有打算要回家。」

　　「哦……」太妍突然想到從沒問過美英家住哪裡，或許有空她去翻翻美英當初填寫的學生資料？「那你週末有打算要做什麼嗎？」

　　「沒欸。」美英笑了兩聲，「補眠囉……」

　　太妍「嘖」了一聲，「太浪費了吧。」

　　美英笑著，「本來就沒打算要去哪，乾脆待在宿舍囉。或者把上次買的書看完也好啊。」

　　「那不如來我宿舍吧，我這邊的書還比較多！」

　　美英頓時雙眼發亮，「可以嗎？」雖然每天午餐都會去老師那裡吃，但短暫的時間怎麼比得過一整天都跟老師相處！

　　「既然我都開口問你了當然是可以囉……」

　　「好！」

　　「那明天早上九點，我在你們宿舍樓下等你，好嗎？」

　　「九點會不會有點晚呢？」美英討好得笑著。

　　「……我是怕你沒睡飽。」

　　「好吧……九點就九點。」美英收起笑容，嘟著嘴巴。

　　「幹嘛啊～」太妍推了推她的手臂，「又不是不讓你來，乖，別嘟嘴。」

　　「為什麼嘟嘴也不可以！」

　　「太可愛了啊。」太妍很順的脫口而出。

　　美英頓時紅了雙頰，怔忡著說不出一句話。

　　「好了～」太妍抽出美英手中自己的書，「你該回去開班會了，別忘了我們明天約好囉！」說完將美英轉了半圈，又輕推了推她，然後自顧自的走回辦公室，只留下美英站在原地。

　　天、天啊，老師剛剛說我可愛？美英愣了幾秒才真正有了意識，淡去的紅暈又再次浮現在臉上。

　　老師說我可愛耶！美英的唇角揚起大大的弧度，興奮的半跑半跳回教室，才剛回到位置上，秀妍湊了過來。

　　「她們剛剛臨時說要去看電……咦？你臉這麼紅幹嘛？」

　　「什麼？！」美英頓時心虛了，「我、我哪有臉紅。」她才不會說剛剛太妍老師說她很可愛呢。

　　「……怎麼更紅了你？」秀妍從抽屜拿出隨身的鏡子讓美英一照。

　　鏡子裡的她，雙頰紅靨，又剛她的皮膚白皙，襯著紅暈很是顯眼。美英不趕繼續照了，將鏡子往秀妍的方向一推，「可能剛跑著回來吧。你剛剛說怎麼著？」

　　「哦，對。剛剛秀英她們說吃完飯要再去看個電影，問你要不要一起去。」她們指的是宿舍的幾人。

　　「大家都去啊，只剩你還沒答覆。」

　　「好啊，看哪部？」

　　「不知道，她們說到時看時刻表再決定。」

　　「好啊。」

 

　　八個人去吃完飯後又去看了電影，看完電影，秀英和允兒嚷著餓了，於是幾個人又到了附近的咖啡廳吃蛋糕聊天。

　　其他人就點了杯咖啡或果汁喝著，秀英和允兒像是在拚命一樣又各吃了三塊小蛋糕，然後才捧著肚子倒在一旁，直呼著這輩子再也吃不下了，其他人都不搭理她們，吃完飯後就去看電影，又沒做什麼體力活，晚餐都還在胃裡待著呢，她們吃了這麼多甜食也不膩啊？

　　「你們繞著學校跑三圈都不一定消耗得了熱量吧。」孝淵若有所思的說。

　　「但偏偏她們倆個是吃不胖的體質。」侑利咬著牙說。

　　徐玄向服務生要了杯酸梅汁，湊到允兒的嘴邊，「喝幾口吧，酸梅可以幫助消化。」允兒順從的湊過去喝著。

　　秀英見狀，推了推身邊的順圭，「順圭，你不幫我也點一杯嗎？」

　　「你不會自己點嗎？」順圭咬著吸管，已經不想再和她爭辯叫Sunny還是順圭的問題了。多虧了崔秀英一天到晚順圭順圭的叫，同寢室的另外七人也都被傳染，連老么徐玄也都是叫「順圭姐姐」，只是大家還是很重義氣的在自己人面前叫，在外人面前都很給面子的叫她Sunny。

　　某些樂趣是只能留給自己人的，可容不得其他寢室的人欺到自己人頭上。

　　雖然只同住了一星期，不過清醒著的時間幾乎都可以看到其他人，八個人的感情已經跟班上的其他同學不同。

　　但校園生活就是這樣，談論的話題不外乎就是時下流行，或生活周遭的老師、同學。

　　「……說到老師，雖然她是我表姐，但不得不承認國文課真的蠻悶的。」順圭在無意間說出她和金太妍的關係，大家朝夕相處，她不想隱瞞。

　　「表姐？」秀英歪了歪腦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指著順圭，「是那個表姐！難怪我有點眼熟啊。」

　　「嗯。」順圭點點頭。

　　其他幾個人也跟著點點頭，並沒有太多驚訝的情緒，老師又沒有特別偏袒她，不過就是多了層血緣關係。

　　「欸，我比較好奇她的年齡，她看起來沒化什麼妝吧？皮膚也太好了。」侑利發問，太好了，這種尷尬的話題不用問本人，問本人的表妹就好了。

　　「大我們四歲，今年二十。」

　　「二十！」大家對於金太妍的年齡比對她和順圭的關係還要驚訝，「二十歲讀博士？還已經當了老師？」

　　「她跳級啦，不想讓學校束縛太久，就跳級了。」說起太妍的優秀，順圭還是不無驕傲的。

　　「……怎麼可以把跳級講的跟吃飯一樣簡單呢。」允兒啞口無言。

　　「對太妍來說，確實是簡單。」

　　「我覺得她教得不錯，像是真的要教給我們知識，補充了很多東西都是考試以外的，也從不在考試刁難學生。」徐玄站在客觀的角度說著。

　　「我也覺得她教得很好，老師本身懂得也很多，很多問題問她都能有答案。」美英也開口。

　　「欸，你跟國文老師關係不錯喔？」秀妍問美英。「常常下課都看你去找她。」

　　「沒啊，剛剛就說問她很多問題，她都可以解答，所以就常去找她聊天。」美英簡單帶過。

　　「那你早就知道她的年齡？」秀妍又問。

　　「她有講過，所以更覺得沒什麼師生隔閡。」

　　眾人點點頭表示了解。老師的童顏加上年齡相距不大，的確很難將她當老師。話題很快的又轉過了，並沒有在這上面停留太久。

　　美英傳了封簡訊給太妍，「剛看了電影，現在大家正在春日咖啡廳聊天，看秀英和允兒的蛋糕感覺很好吃，只可惜我晚餐還沒消化，看來沒口福了啊。」送出之前，美英想了想，又附註一句話，「順圭說她是你表妹？」接著才送出。

　　很快就收到太妍的回覆了，「順圭跟你們講了？是啊，沒錯，很意外嗎？還有問問秀英跟允兒好不好吃，好吃的話下次我們去吃吧！」

　　美英笑了笑，又回傳，「還好欸，到目前為止沒有比你的年齡更讓我意外的了。」語末又附上一個笑臉的圖案。

　　隔沒幾秒又收到太妍的回覆，美英還在驚訝太妍打字如此迅速，打開後卻只看到金太妍認真的打了，「……」

　　美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她的Daedae真可愛，嗯，她的。

 

 

 

13

　　後來還有人提議去唱歌，不過已經晚上九點多，眾人便作罷，一起散步回宿舍。

　　「秀妍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圓喔！」

　　「呀！權侑利你是偷喝酒嗎？今天是上弦月哪來的好圓！」

　　「咦？那我看到的圓滾滾的東西是什麼？」

　　「哪裡哪裡？說不定你看到的是外星人！到時候我們這幫人就出名了！」秀英忙要侑利指給自己看。

　　「那裡那裡！」侑利一指。

　　然後侑利收到的是秀妍的一記肘擊，「就叫你別發瘋了！那是路燈！」

　　大家哈哈大笑，結果是秀英想挖個洞把權侑利給埋進去。

 

　　嘻笑打鬧過後通常是最累的，一回到宿舍大家換過衣服就全都癱在自己床上了。

　　不過美英一個人覺得精神不錯，便坐在陽台的搖椅上，看著明亮的上弦月，旁邊還有幾顆稀疏的星星明滅著，一邊撥電話給金太妍。

　　「Daedae。」

　　『美英？我還以為你回去會直接去睡覺。』

　　「沒打給你，好像沒做什麼事，讓我睡不著。」

　　『我想也是。』

　　「你？」美英怎麼也沒料到太妍是這個回答。

　　『因為我沒接到你的電話，也好像沒做什麼一樣的不習慣。』太妍低低笑著。

　　「……好奇怪，我們才講幾天的電話，可是我卻常常有一種好像是已經維持很久的習慣一樣。」美英終究涉世未深，不懂其中的道理。

　　『我也是，但既然這樣，那就天天打吧！』太妍的人際關係也是單純得可以，既然不習慣沒做，那就天天做吧，反正又沒壞處。

　　又聊了幾句，美英躺上床準備睡覺，卻發現自己怎麼睡都睡不著。

　　今夜，她失眠了，腦海中想的全是她跟金太妍。

 

　　太妍習慣在約定的前幾分鐘到達，所以翌日早晨大約八點五十分，她就在美英的宿舍樓下等了。

　　才到達不久就看見美英走出電梯，綁著馬尾，瀏海全梳了上去，背著一個雙肩的小背包，簡單的棉質上衣和牛仔褲，一雙帆布鞋，有著年輕女孩的嬌俏又顯得身型修長。

　　美英真是穿什麼都好看，太妍忍不住這麼想。

　　不過看到美英的正面時，她卻被嚇了一跳。

　　「美英，你……」美英的黑眼圈很濃，臉也有些憔悴。太妍記得自己可是說沒幾句就掛電話趕美英去睡了啊。

　　「……很糟嗎？」美英弱弱的問，懊悔的想著今天該化妝出門的。她忍不住在意起自己在太妍眼中的樣子。

　　「你昨晚沒睡？」不敢回答實話，卻又不想騙她。

　　「可能很少在那個時段喝咖啡吧，結果晚上睡不著。」然後想著金太妍又更睡不著了。

　　太妍輕輕「嘖」了一聲，「我應該在簡訊裡提醒你別喝太多咖啡的。」

　　「我也沒有喝很多，我不知道一杯拿鐵的威力這麼強。」

　　「拿鐵？你喝拿鐵？」

　　美英點點頭。

　　「……我也是因為你才知道一杯拿鐵的威力這麼強。拿鐵怎麼會讓人失眠？」

　　「可能平常少喝吧，我總喝抹茶奶霜，是昨天突然想換個口味，誰知道……」美英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然你平常都喝什麼？」

　　「我都喝黑咖啡。」

　　「這麼苦！」

　　「所以我平常也很少喝啊，偶爾需要提神或徹夜工作的時候才會喝。」

　　兩人說著說著宿舍也到了，進到太妍的宿舍以後，美英看桌子上不像是吃過東西的樣子，問她，「Daedae你吃早餐了嗎？」

　　「還沒。」

　　美英神祕的朝著她笑了笑，從包包裡拿出兩個三明治，說，「我們一人一個吧！」

　　太妍接過來，看美英熟練的拆開外袋又咬了一口，也不客氣的跟著拆來吃，嚼了幾下覺得味道不錯，問她，「這是權侑利做的？挺好吃的。」每天都有國文課，太妍幾乎能記起所有人的名字了，不過大都是連名帶姓的叫。

　　美英神氣的笑著，搖搖頭，「這是我做的，侑利在旁邊幫忙而已。」

　　太妍驚訝的看著她，「你第一次做？」

　　「是啊，成果還不錯吧！」美英自己吃了也覺得不錯，是特地為了金太妍才做的唷。

　　知道了這樣的結果，太妍吃起來覺得比剛才更有味道，心裡默默想著，嗯，黃美英的第一次料理被我金太妍吃掉了！

 

　　吃完以後美英伸了個懶腰，有點疲倦的樣子。

　　「累了？」

　　「……不知道，整晚都這樣，一直打呵欠卻睡不著。」

　　「不然你看看書好了。」

　　「嗯。」

　　太妍起身走進去廚房，打算倒杯水給美英喝，走出來卻發現美英已經倒臥在沙發上睡著，太妍忍不住笑著搖搖頭，眼裡滿是寵溺，走上前搖醒她，「美英！美英！你要不要進去裡面睡？」

　　美英睜眼看了看她，搖搖頭，又閉上眼睛。

　　「進去裡面睡吧。會比較舒服。」

　　「不要。」美英應著，在沙發上蜷起身體。

　　太妍又是無奈的搖頭，彎腰把美英抱起來。「在這裡睡你會著涼的。」這一次美英沒有再給她任何回應。

　　太妍抱著美英走向自己的臥室，美英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馨香，那是記憶中太妍第一次把外套給美英穿的時候，美英聞到的味道。睡夢中的美英貪戀的往那味道靠近，在太妍的懷中找到舒服的位置。

　　太妍輕輕「嘖」了一聲，她是力氣大可以把美英橫抱起沒錯，但她在自己懷中這樣亂蹭亂蹭的，待會摔了怎麼辦啊。

　　進房間後，太妍把美英放在自己的床上，睡在這會比睡在沙發上舒服吧。

　　放下美英後，太妍正想離開，結果美英環在太妍脖子上的雙手卻怎麼也不肯放開。太妍又嘆了口氣，捨不得用力扳開美英的手，便也隨著美英躺到了床上。

　　美英又往太妍溫暖的方向移動，在太妍的肩窩處蹭了蹭，手放開改環在太妍的腰上，才帶著滿足的笑，安心睡去。

　　太妍第一次感謝順圭的叔叔利用特權，幫自己弄到了張舒適的雙人床，以前總是覺得一個人睡太孤單，現在有美英，倒是剛剛好了。最後，她是笑著這樣想的。

 

 

 

14

　　太妍是被一陣鈴聲吵醒的，伸手就往床頭摸，她習慣睡覺把手機放在枕邊。

　　「喂？」誰啊？太妍的眼睛閉著沒有看來電顯示。

　　『……』

　　「誰啊？幹嘛不講話？」

　　Sunny看了看自己撥的電話，奇怪，她明明按的是帕妮的手機號碼，怎麼好像聽到表姐的聲音？

　　『喂？』Sunny試探的問了一句。

　　「到底是誰啊？」太妍不耐煩了。擾人清夢，嘖。

　　『呃，你好，我找Tiffany。』雖然感覺很像自家表姐，但還沒確定對方之前，還是不要亂認親好了。

　　「Tiffany？」太妍這時才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手上拿的是美英的手機，而來電顯示是順圭。

　　完了。

　　「她……呃，她、她在睡覺。」哦喔，這種回答，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姐？太妍？』順圭完全明白自己表姐緊張時會結巴的小毛病。

　　「我我我……好啦，我是。」

　　『你現在跟美英在一起？』

　　「……對。」

　　『然後她在睡覺？』

　　「……對。」

　　『然後你也在睡覺？』

　　「……對。」

　　『你們睡在一起……』

　　金太妍突然有點惱羞成怒了，又不是被抓姦在床。「不是你想的那樣！找她要幹嘛？再講下去她都要被你吵醒了！」

　　『……沒事，原本以為她去校外，要叫她幫我買個東西回來，現在倒是不用了。不打擾了，再見。』順圭知道太妍生氣了，草草的結束通話。

　　會睡在一起，看來太妍和帕妮交情挺深的啊，而且以往太妍有事都會跟自己講，這次不論她怎麼問都問不出來，當真是保密到家了，看來她很保護帕妮的存在喔！

　　順圭突然詭異的一笑。難道，這個從來不識情滋味的太妍……呵呵！

 

　　太妍看了下手機顯示的時間，下午三點多了，和美英回到自己宿舍的時候才上午九點多，她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記得睡前還看著美英的臉，好奇的研究她的五官，摸摸她細長的眉毛，摸摸她長長濃密的睫毛、會笑的眼睛，摸摸她挺翹的小鼻子，忍不住感嘆，怎麼會有長得這樣好的一個人啊！視線再往下，落在美英因為熟睡而微嘟的嘴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然後突然有股衝動，很想嘗看看這樣總是愛笑的嘴巴會是什麼味道，就這樣把自己的唇印上去了。

　　軟軟的，甜甜的……

　　事後她被自己嚇了好大一跳，她竟然親了一個女生！還是自己的學生！！

　　從沒接過吻的她把珍貴的初吻給了美英，但她心裡卻沒有後悔的感覺，只是偷偷慶幸美英現在是睡著的狀態，不用面對兩人相對無言的尷尬窘境。

　　她可以把這個吻當成自己心裡的一個小祕密，多美好的秘密。

　　還在回想那觸感，後來也就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將睡前想了個透徹之後，太妍想想也該把美英叫醒了，她再睡下去，今晚也不用睡了。

　　輕輕搖了搖美英，「美英，美英！下午三點多了，該醒了。」右手無法動彈，太妍這才發現美英還枕在自己的右手臂，輕輕抽了出來，「美英，你真的該醒了。」

　　「好啦好啦，我起來了……」然後美英拉起棉被蓋在自己頭上。

　　太妍忍不住笑出來，「你真的該起來了啦！」她站在床上，把美英拉著坐起來。「起床了！起床了！」

　　美英皺著眉睜開眼，看到金太妍在自己眼前，還以為自己在作夢。揉揉眼睛，再睜開。咦？還是金太妍？她有些遲鈍的看看四周，好像不是在自己的宿舍內。

　　「我在哪？」她問眼前的金太妍。

　　「我家。」

　　Daedae的家？對喔，自己跟她約了星期六要來她家。

　　等等，結果呢？她、睡、著、了！

　　「現在幾點？」她抓著太妍問。

　　「下午三點多了。」

　　天啊，她竟然把大把美好的時光就這麼睡掉了。美英受不了刺激的又倒回床上。

　　「呀，別睡了別睡了，快起來。」

　　「我居然睡掉了跟你相處的時光……」

　　「呃，其實也不算是。」太妍有些尷尬的說著。

　　嗯？怪怪的！「怎麼說？」美英看著太妍。

　　「呃，剛剛我也睡了。」

　　「然後？」奇怪，太妍的臉怎麼有點紅？

　　「你……呃，睡在我的手臂上。」

　　天啊！！這個刺激比她們同床共枕更大！！她睡在太妍的手臂上！！

　　難怪剛剛睡得特別熟。美英忍不住想。不是，她跟太妍一起睡了啊！！

　　「你說……我剛剛有沒有打呼？有沒有流口水？」美英揪住太妍，事關形象問題，不能不仔細問明白！

　　太妍倒是被她的無厘頭給逗笑了。

 

　　太妍簡單做了一頓飯，餵飽兩個剛睡醒的人。

　　和美英肩併著肩坐在一起吃，美英要伸手夾太妍前面的一道菜，發現距離太長，正準備放棄的時候，太妍已經幫她把菜夾進碗裡了。

　　「睡得飽嗎？」太妍覺得美英的臉色已經比早上好了很多了。

　　「嗯，雖然時間不長，不過我很少睡這麼熟。」

　　太妍被她的「不長」逗笑了，都睡了多久了竟然還說時間不長，她忍不住興起想逗美英的念頭，故作正經的問，「你知道你睡著的時候緊緊摟著我嗎？」

　　「……」美英無語，太妍這句話是要人家怎麼接？

　　太妍見美英沒有反應，又說了句，「你知道你整個人巴過來，腳還壓在我身上嗎？」

　　「……」美英的臉竄紅了，放下手中的碗筷，說，「所以你是想表達我害你睡不好？」

　　「不是。」太妍笑了兩聲，「我也很久沒有睡這麼熟了。」

　　「哼！那是多虧了我是吧！」

　　「……是是是！只是你現在才睡醒，晚上不會睡不著？」

　　「晚上又還沒到，我怎麼知道。不過剛剛睡的是補昨晚的，應該不會吧！」末了又補一句，「反正你剛剛也睡了一覺，真睡不著，我就打電話給你聊整晚！」

　　「……」這是威脅嗎？不過還真不錯，「然後明天再睡整天？」

　　「反正還是假日啊！」美英不在意。

　　「那妳再來我這怎麼樣？」睡醒睜眼的那一刻，身邊有著一個人，親密的跟她相擁而眠，這樣的感覺會讓她心跳得很快，心底的一角也好似有些融化。

　　孤單已久，睡前能擁著某個人，睡醒能看見某個人，孤單是什麼，好像再也不會孤單了一般。

　　但或許不是因為有個人，而是因為，那個人是黃美英。

　　太妍看著美英的目光越發溫柔，美英突然有些無法直視這樣得眼神，低下頭，輕輕的應了一聲，「好。」

 

 

 

15

　　歡樂的假日時光總是很快就過去了，而美英也連續兩天都去太妍的房間睡覺。

　　很純粹的「睡覺」。至少美英是這麼以為，而太妍也沒有過經驗，所以兩人睡前躺在床上，聊聊天什麼的，很快就睡著了。

　　睡前是各躺在各自的枕頭上沒錯，但不知道為什麼睡醒以後總會發現兩人貼得很近。

　　美英總會枕在太妍的右手臂，雙手有時搭著太妍有時環在她腰上，太妍的一隻手被美英壓著，卻沒有不適的感覺，另一隻手則是放在自己的腰側，兩人的雙腳自然的糾纏，一切都是睡著後無意識的動作，卻配合的像是生來就與對方契合。

　　而太妍幾次都比美英更早醒來，醒來之後，她總會愣愣的看著美英的睡顏，享受那一小段靜謐的時光，然後偷偷抽回自己的手臂，再拉遠彼此的距離，然後才叫醒美英。

　　她喜歡懷裡有個人的感覺，但她卻不想給美英壓力，

　　醒來以後一起吃一頓簡單的午餐，然後下午一起窩在沙發上看書。

　　太妍突然覺得，這是她在寄人籬下已久，一直都感覺不到的，最簡單最平凡的幸福。

 

　　順圭沒有去詢問太妍或帕妮，她明白太妍不講，一定有她的理由和用意，或者是根本還不覺得有什麼。她也不想去戳破太妍，讓她明白，其實她對美英和對其他的同學不同，有些事情嘛，總得是本人自己去慢慢體會，慢慢悟出來才會懂的。

　　不然以太妍悶騷的個性，極有可能會被自己的情感嚇到，又龜縮回她的內心天地，這不僅會傷到美英，也會傷到太妍自己。

　　一邊是表姐，一邊是朋友，自己夾在中間，都不希望兩邊其中一方受傷。

　　再者這兩人都還在混沌不明，可能還是在有好感的階段，還沒到喜歡吧，那也就甭擔心了。

　　等太妍煩惱了，就會來找她了。順圭很肯定的想。

 

　　第二週的第一堂國文課，太妍宣布了想找個小老師，幫忙她拿東西以及安排小考、作業，順圭不時看見太妍拋過來的演神，瞬間懂了她的做法，自己和她親近，所以懷疑了她和美英的關係，而其他同學和老師熟了以後，總有一天也會感覺到不對勁。

　　唉！幫她一把吧。看帕妮的表情很是驚訝，大概太妍沒有事先跟她講。

　　「老師！」順圭舉起手來。

　　「Sunny，你有想推薦的人嗎？」太妍在學校也很給順圭面子，聽她的話叫她Sunny，更何況現在有求於她。

　　「老師，我推薦黃美英，她喜歡看書，國文應該不錯。」說完以後，順圭在太妍眼睛看到光芒，還有寫著大大的Good Job！

　　「那就美英吧！美英你有問題嗎？」太妍裝模作樣的問了句，雖然就是本來就是中意她，但該裝還是得裝一下的吧。

　　「沒有。」太妍偷偷笑了，這是她意料中的回答，哈哈。

　　「那你等一下下課跟我回辦公室一趟。現在開始上課。」

　　順圭，幹得好！

 

　　「老師，你跟順圭套好招嗎？」美英看著離開教室後就一臉燦爛的太妍，感覺到有點奇怪，室友們有問過她和太妍之間，可是自己並沒有表現出什麼。

　　「沒有，不愧我從小疼她疼到大！」

　　「那她怎麼會點我？」

　　「呃……」太妍講到這就有點心虛，「那天……呃，星期六，你在睡覺的時候，電話響了……你知道我也睡著的！然後鈴聲一樣……我就順手接起來……結果發現是順圭打你的電話。」她偷偷瞄一眼美英，「你會在意嗎？」

　　美英有點奇怪，「在意什麼？」

　　「名聲啊什麼的……」

　　美英忍不住笑出聲，「什麼名聲啊？老師又不是男的，跟你睡在一起會怎樣嗎？」

　　「理論上是不會怎樣啦。」

　　「雖然假日去找老師怪怪的，不過也有其他老師安排學生的個別輔導在假日啊，何況我們又沒有做什麼壞事。」

　　「嗯！沒錯！」太妍聽完反而理直氣壯了，她們又沒有做什麼壞事！只是睡在一起而已啊！

　　「那國文小老師呢？你怎麼會突然想選？」

　　「因為我們倆人常在一起，雖然我們都知道沒做什麼，可是別人不一定這樣認為，我怕給你帶來不便，便找個合理的身分囉！」

　　「那我也更有理由來找你了。」美英想到這樣連眼睛都在笑。

 

　　兩人在辦公室前分別，太妍進辦公室之後，朴智旭又靠了過來，問些餓不餓累不累等無關緊要的話。

　　太妍沒有不給他面子，但也只是淡淡的回了幾句話，便坐在自己位置上拿出課本準備出小考題目，一副我準備要忙錄了的樣子，朴智旭像是不懂，又在她耳邊吱喳著，太妍略不耐煩，偶爾用「嗯」、「喔」回覆個幾聲，沒想到朴智旭沒看懂她的拒絕，堅持的繼續說著，太妍只能在心裡暗暗翻白眼。

　　美英在分別後一直保持著很好的心情，想到太妍為了她甚至還弄了個讓她得以名正言順的位置，心情真的很好。然而她想回頭看金太妍進辦公室了沒，卻看見她才走進去，一位男老師就在她的身邊和她說著話，太妍背對著她沒能看見表情，美英卻忽然覺得像是被人拋入冷水中，心情瞬間糟透了。

 

 

 

16

　　日子一直風平浪靜到過了期中考，八個人約好一起填外宿單，到海邊玩個兩天一夜。

　　當美英跟太妍提到，考完試的週末不能去找她，寢室的人要一起去海邊玩，太妍除了要她小心以外，叫她好好的玩，好好的放鬆一下。

　　事實上太妍需要批改期中考的試卷，要是美英真的去找她，也怕招人閒話。

　　而她們幾個人嘰嘰喳喳的討論這次的行程，很是期待。

 

　　到了出發當天的早晨，一行人帶著行李已經在門口準備出門。

　　孝淵發現帕妮怪怪的，前一晚還興奮的喊著睡不著，怎麼這下換成大家在門口等帕妮？

　　「我去看看她好了。」孝淵跟大家講完就進臥室了。

　　進到臥室，看到帕妮整理好的行李擺在床邊，抱著膝蓋捲成一團的趴在床上，孝淵嚇了一跳，忙跑到床邊。

　　帕妮的眼睛閉著，臉色蒼白卻冒出不少冷汗，孝淵伸手摸摸她的臉頰，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帕妮，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說著孝淵轉身就要叫其他人進來。

　　「孝淵，」美英勉強伸出一隻手拉住孝淵的衣襬，阻止了孝淵的動作，「我、我那個來，只是經痛。」

　　「要不要我拿杯熱開水給你喝？」

　　帕妮虛弱的搖搖頭，「我休息一下就好，我那個來，也不能下水玩，你們去吧！」

　　「你一個人在家裡怎麼可以，何況你還不舒服！我留下來陪你吧！」

　　「孝淵，不用了，我不去已經夠懊惱了，怎麼可以讓你也不去。」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裡！」

　　「我經常這樣，睡一覺就好了，別擔心我了，去吧！」

　　「可是……」

　　「我如果有問題，會去隔壁敲門的！」隔壁也是她們班的，只是交情不深。

　　「你可以到的了外面嗎？」

　　「總會可以的。」美英笑著搖搖手中的手機，「不然我也會打電話求救。」

　　「好吧，我再定時打電話給你問情況。」

　　「嗯，跟大家好好的玩。」

　　「我會的。」

　　孝淵出去到外面跟其他人講情形，一行人討論後還是尊重帕妮。

　　順圭走到美英門口，「帕妮啊，你有任何情況馬上通知我們。」

　　美英勉強撐起笑容，揮了揮手，「不嚴重！你們好好的玩！」

　　「嗯。」

 

　　後來美英昏昏沉沉睡去，又被下腹一陣悶痛給痛醒。

　　這次，不同於從前，好痛！美英蜷起身子，企圖減輕痛楚，卻只是徒勞無功。

　　眼淚已經痛得一滴滴落下了，伸出一手在身邊尋找手機，痛到迷糊之間，美英按下一串號碼，接通之後，美英已經痛得泣不成聲，「Daedae……嗚，好痛……嗚嗚……」

　　「美英？美英你怎麼了？美英？」太妍一接起來美英就在哭，嚇了一大跳，她們不是去玩嗎？

　　「嗚嗚……我好痛，嗚……」

　　「美英！美英你在哪裡？你不是出去玩？」

　　「我、我在宿舍……」美英痛到把手機丟在一旁，蜷起身子。

　　太妍慌了。美英在哭！美英一邊喊痛一邊哭！

　　她只記得鑰匙錢包拿了，便飛奔至美英的宿舍，還不忘打電話給順圭，「喂！你住高中女宿的幾樓幾號房？有沒有備用鑰匙？」

　　『姐，怎麼了？』順圭被吼得莫名其妙。

　　「快回答我！」太妍心急的大吼。

　　『八樓，八○一號，出電梯後左手邊第一間。備用鑰匙在門口左邊的花盆底下。』聽著太妍緊張的聲音，順圭也不敢怠慢，猜測是不是美英怎麼了才讓太妍如此慌。

　　「好，我等等再打給你。」

　　太妍以最快的速度到八○一號房，找到順圭說的鑰匙，迅速的開門進房。

　　美英呢？美英在哪？

　　「美英，美英你在哪裡？」

　　「Daedae？Daedae！我在這……」之後是一串啜泣聲。

　　太妍依著美英的聲音來到她的房間，看到蜷曲掉淚的美英，馬上不捨的將她擁進自己懷裡，看著她眼淚成串的落下，心裡像是針扎一般疼，「怎麼了？哪裡痛？」

　　美英痛得說不出話，只能靠在太妍的懷裡搖頭。

　　「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馬上就不痛了喔。」說完就要抱起美英。

　　美英又搖了搖頭，「我是、我是經痛……」倚在太妍懷中，美英興起了「如果能永遠這樣抱著就好了」的念頭。

　　「你有沒有吃止痛藥？」

　　美英搖搖頭，「昨晚吃了最後一顆，沒有了。」

　　「你等等。」太妍放開美英，走進廚房，四處找著有沒有熱水袋卻找不著，又不敢用普通的袋子來裝，索性先倒一杯熱水拿回房間內給美英。「美英，你先喝著，暖暖身體會好過一些。」

　　說完又匆匆到樓下買了止痛藥，又買了杯熱可可，沒幾分鐘又回到美英的宿舍，見美英的臉也恢復了些血色，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些，她扶起美英讓她靠在自己身上，餵著她喝下熱可可，溫聲問著，「好些了嗎？」

　　美英只是點了點頭，又搖搖頭，側過身子抱著太妍不說話。

　　太妍的眼裡又佈滿了心疼，舉起雙手在嘴邊呵了口氣，使勁搓了幾下，貼著美英的下腹，美英頓時僵住了身子，太妍解釋，「在你們這都找不到熱水袋，想幫你熱敷也沒辦法，這樣多少會好過點，如果能緩解的話，止痛藥還是別吃了，吃多了也傷身。」

　　美英點點頭，身子逐漸放鬆下來，轉過身將臉埋在太妍的肩窩，沒一會，太妍感覺到肩窩處濕濕熱熱的，她將沒了溫度的手抽了出來，輕抹去她臉上的淚，問她，「還痛嗎？真的受不了的話那還是吃藥吧。」

　　美英搖搖頭，轉過身緊緊抱著太妍。

　　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會特別希望能倚靠一個人，可以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訴她，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不滿都傾吐給她，可以在她懷裡盡情撒嬌，享受她的寵溺和她的愛，而現在，她也有屬於自己的那個人了。

 

 

 

17

　　美英的緊抱讓太妍僵了一下，還是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我以為你出去玩了。」

　　「去了是打算要玩水的，結果那個來，也不好下水。」

　　「其他人呢？你都不舒服怎麼沒人留下來陪你？」

　　美英輕輕笑了下，「她們是想留下，但都被我趕走了，我不能去都好惋惜，怎麼還要她們留下來陪我。何況以前痛過，都吃個止痛藥，睡上一覺就好了。」美英在太妍的背後吐了吐舌頭，誰知道這次會痛的這麼劇烈。

　　「以前你也常痛嗎？」太妍有些擔憂的問。

　　「其實還好，痛的頻率不高，只是……」說著，美英有些羞赧的放開她，「沒注意到來的時間到了，昨天考完試一時忘情，跟著其他人去吃冰，才會突然疼的這麼厲害。」

　　太妍有些責備的看著她，卻不捨在她已經如此難受的時候又說什麼責難的話，只嘆了口氣，沒說什麼，「你沖個澡，跟我去我那吧，晚上在我那裡過夜，我也比較方便照顧你。」

　　「那你的考卷怎麼辦？」美英不是不明白太妍的顧忌，也不希望造成她的麻煩。

　　「頂多拿去學校改吧，不是什麼無法解決的問題。」

　　「嗯。」

 

　　在美英沖澡的時候，太妍坐在沙發上等著她，撥了通電話給順圭。

　　才剛被接通，順圭焦急的聲音立即傳來，『喂？太妍，到底怎麼了？』從接到太妍的電話她就提心吊膽的。

　　「是美英，」太妍輕嘆了一口氣，「她哭著打給我說她很痛，我才會跟你要你們宿舍的鑰匙，趕緊趕過來看是怎麼了。」

　　『那她現在怎麼樣？』

　　「好很多了，我打算等等帶她過去我那邊，起碼我顧著比較安心。」

　　『嗯。今天我們都填了外宿單，睡你那沒關係。』

　　「知道了，你們都好好玩吧，美英是說不想影響你們，我會照顧她的，別擔心了。」

　　『好，知道有你照顧著我也就放心了。』說完順圭就掛斷電話了。

　　「是帕妮嗎？」秀妍從剛剛順圭接起電話，就猜測是美英了。

　　「嗯，太妍打過來的。」

　　「她現在狀況怎樣？」

　　「太妍說要帶帕妮回她宿舍照顧，叫我們別擔心了。」

　　「……帕妮也真是的，怎麼不打給我們呢，那我們今天就別出門就好了嘛！」允兒皺起眉頭，眼裡都是對美英的心疼。

　　孝淵接口說，「帕妮早上跟我說，她自己不能來已經感到很可惜，不可以讓我們因為她全都不能來。」

　　「帕妮姐姐是貼心。」徐玄說。

　　「打給我們其實也沒什麼用，我們也沒辦法立即出現在她身邊。」順圭歪了歪腦袋，「我猜，太妍跟帕妮……或許會比我們多一層關係？」

　　「你是說……」

　　「還不能確定，但我覺得……可能類似女朋友那類的。」

　　「女朋友？！」大家均是吃了一驚，什麼時候的事情？金太妍和黃美英？

　　「唔，應該還不到那個地步啦，不過我猜，她們都互有好感了。」

　　「哇！這比你們是表姐妹還要令人驚訝！」侑利這麼覺得，看大家的反應似乎也是。

　　「……怎麼說？」

　　「你們是血緣關係，但有血緣又不代表感情好，但她們兩個是互相吸引耶！」

　　「……」

　　「哈哈！說不定以後我們八個人的星期五聚會很快就變九個人了！」秀英這麼覺得，大家也有同感的點頭。

　　「你們不介意嗎？」順圭有點驚訝。

　　「介意什麼？」

　　「多了個老師參加我們的聚會啊。」

　　「把她當你的表姐跟帕妮的女朋友就好啦。」

　　「那……女女呢？」

　　「你傻了喔！」孝淵拍了她好大一下，「帕妮都不介意了我們介意什麼？」

　　「也是……」

　　既然現在帕妮有了金太妍照顧，那大家就盡情的玩水去囉！

 

　　太妍等到美英出來，再幫著她準備一些私人的用品，美英本來就是打算出去玩兩天一夜的，是到早上才臨時取消，行李老早就準備好了，把泳裝和玩水的用具拿掉之後便可以直接帶去太妍那裡。

　　太妍很自然的幫美英提起大半的行李，只留下一個小背包讓她背著，「走吧，先把行李拿回宿舍，我們再去超市一趟。」

　　在超市的時候，太妍推著購物車走在美英後頭，趁機觀察了美英的喜好，雖然她每次準備的午餐美英都全盤接收，但她還是想多了解美英一些，以後好多煮一些美英會喜歡吃的菜，後來驚訝的發現，美英的喜好和自己差不多，也都一樣挑剔，既不吃青椒也不吃紅蘿蔔，而自己會過敏的堅果美英也不吃，另外還有不同的是美英會害怕魚的眼睛，經過海鮮區的時候走的特別快，跟在她身後的太妍忍不住為這樣可愛的舉動笑出聲。

　　經過藥材區的時候，太妍順便看了些韓藥，小時候阿姨幫順圭補過身體，連太妍也一起叫來喝了不少，但長大後來看只有順圭喝出不少效果，嗯，不是在身高。

　　替美英補一補身子的話，不曉得能不能改善會經痛的毛病。

　　眼前有藥材也有已經熬好還貼心分包裝的方便包，猶豫了一會，太妍還是決定買藥材好了，熬製的過程由自己來也比較安心。只是琳瑯滿目的藥材她也不曉得該從何拿起，索性拿著方便包，一包包讀著包裝背後的適應症，再對照方便包內的材料一一拿取，至於熬製方法，回去再上網找便是。

　　拿完藥材，太妍又覺得是不是有些單薄，不如在藥材內再加些肉好了，美英太瘦了，最好多補點肉出來。

　　既然有了肉，那蔬菜自然不能少了，飲食均衡很重要的！

　　買了菜熬了肉湯，那再煎條魚好了，美英怕魚眼，那魚頭就別下鍋了！

　　好像漏掉了蛋，多來一份煎蛋似乎也不錯，啊，美英要在她家過夜，那隔天早上煎個培根荷包蛋好了，太妍又繞回去拿了一盒培根。

　　原本美英走在太妍前方，而後聽見太妍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好奇的回過頭之後發現購物車裡滿了一半，她頓時愣在原地。

　　只有她們兩個人欸，老師以為全班要聚餐嗎？

　　看著太妍邊碎碎念又邊放東西進購物車，美英想想還是別干涉好了，太可怕了……

　　結帳的時候，美英正要掏出錢，她知道有很多是太妍為自己買的。太妍卻阻止了她的動作，直接刷卡。

　　從口袋掏出卡片的動作有點帥，美英愣愣的看著太妍的側顏，等回過神時已經結帳結完了。

　　買的東西有點多，一人提著一邊購物袋離開超級市場的時候，美英見周遭的人少了才抗議，「我午餐也是吃你的，這裡面有一堆也是你買給我的，怎麼不給我付呢？」

　　太妍笑了一下，「哪有讓小孩子付錢的道理。」

　　「我才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是，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不要敷衍我！」美英莫名的惱怒，「你也只比我大四歲而已！」

　　「好啦好啦。」太妍的另一手越過購物袋，捏了捏美英氣鼓鼓的臉頰，「開你玩笑的，我沒有把你當小孩子。只是刷卡比較方便啊。」

　　美英輕哼一聲，「下次我們約出來吃飯，我請客！」

　　「好啦好啦。」

 

 

 

18

　　回到宿舍後，太妍先去處理剛剛買回來的東西，美英趴在沙發的椅背上看著太妍忙碌的背影，她莫名有著一種久違的歸屬感。

　　忽然想到之前，她喝了拿鐵失眠的那一夜，整夜躺在床上不停的打著呵欠，偏偏腦袋清晰得很，不斷的想著她和太妍。

　　為什麼老師這麼多，自己偏偏喜歡膩著她呢？

　　為什麼學生這麼多，她偏偏對自己好呢？

　　她對自己，是大人對小孩的寵溺？還是，老師對學生的責任？或是，人與人之間的友情？那會不會可能是──男生對女生，女生對男生的那種──愛情？

　　那，自己呢？對金太妍又是怎麼樣的情感？

　　會不自覺的看見她就靠過去，看見她就露出笑容，有問題就想找她幫忙，有麻煩就想請她解決……甚至開始在意她眼中的自己是怎樣，想在她面前表現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或是得到她的誇獎讚許就興奮得好像得到全世界。

　　甚至，在剛剛痛得一度以為自己要死掉的時候，打電話求救的不是別人，偏偏是她？腦海中閃過的臉是她？想最後講講幾句話的人，也是她……

　　這是什麼樣的一種感情？

 

　　太妍回過身，就看見美英趴在沙發上望著她發呆，但又好像不是發呆，感覺她的眼裡閃過很多思緒。

　　「美英，你在想什麼？」

　　「啊？喔！沒事。你都用好了？」雖然心底是滿滿的問號，但這些問題要怎麼開口？萬一、萬一她對金太妍來講什麼都不是呢？萬一她對自己其實就像其他學生一樣呢？想到這些，美英有些突然的不快。但……她怎麼敢問？她甚至連自己的想法都還沒釐清。

　　「是啊，我先把水煮滾，等等再放藥材。你要不要先進房去躺著休息？」

　　沉默片刻，美英抬起頭看著太妍，眼裡有些懇求意味，輕輕問了，「……你陪我，好嗎？」

　　「好。」太妍沒有任何猶豫，「你要順便拿本書嗎？還是要睡覺？」

　　「看會書好了。」

　　「嗯，那我也把筆電拿到床上用。」

　　來過太妍這裡睡過幾次午覺，雙人床上已經有個位置屬於自己，美英挑了本書，窩上屬於自己的位置，然後趴在枕頭上看著太妍又搬床上桌又搬電腦，然後把枕頭調整成一個方便自己坐著的姿勢，然後才爬上床，一轉頭對上美英的視線，太妍笑了。

　　美英沒有躲開她的眼神，直勾勾得望向她，想要看穿太妍心裡到底對她是怎麼想的。

　　「怎麼不看書呢？」太妍笑著問。

　　美英搖搖頭，沒有回答，往太妍的方向又靠了靠，這才找了一個好的角度攤開書本看著。

　　太妍見美英已經將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開，又笑了笑，這才開始上網翻著熬製藥品的做法，然後估計了下水煮開的時間，打算下床關小火並且放藥材。

　　感覺到動靜，美英警覺的抬起頭，放下書本問她，「你要去哪？」說著就要起身跟上。

　　「我去關小火，順便放藥材。」

　　「哦……」美英應了一聲，「那我等你回來。」

　　太妍回到床上時，發現美英沒有回到書中的世界，雙眼放空，瞄到她回來了，才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太妍躺回來。

　　太妍回到剛剛的位置，餘溫猶在。美英也馬上靠過來偎著，才安心得繼續看書。

　　餘光看見美英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太妍隨手開了個網頁，卻忍不住一直偷看專注看書的美英。

　　她喜歡跟美英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是像現在這樣，一個看書，一個上網，就算沒有交談也讓她感到非常充實。

　　而她也忍不住會去猜測，美英對自己是什麼樣的感情，半個學期過去，除了平日每天會見面，假日也會相約，跟美英在一起的時光甚至比跟自己表妹還要長，她可以感覺到美英對自己的依賴，但卻不懂從何而來。

　　她之於美英而言，是妹妹對姐姐的依賴？還是晚輩對長輩的孺慕？還是學生對老師的尊敬？還是朋友和朋友之間的感情？甚至有沒有可能，發展出親情友情以外的感情？

　　那美英之於她又是如何呢？她對待美英確實與其他同學不同，其他學生可以沒有察覺，美英可以不知道，但自己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是什麼樣的感情，會讓她在幾個月前，情不自禁吻上她的唇？

　　是什麼樣的感情，會讓她在接到美英痛哭的電話，慌張得差點去撞門？

　　是什麼樣的感情，會讓她對美英放不下心，情願時時刻刻將美英擺在身邊照顧著她？

　　太妍腦中閃過一絲解答，不，那不可能，也不會被接受的，自己是老師，而美英是學生，那不可能！也不可以！太妍在心中反駁自己。

　　何況美英呢？要是美英對她的感覺並非如此，那該怎麼辦？

　　美英還有大好的前途，大半的人生還沒過完，難道就讓自己這不明不白不被世人接受的感情給束縛？

 

　　美英她，到底把自己放在什麼樣的位置呢？

　　而她，又是怎麼認為她和美英之間呢？

 

　　太妍把熬了許久的藥汁端到美英面前，「喝下吧，你多喝一點這個，補一補身體，看看以後會不會少些經痛。」

　　美英望著太妍的眼睛，也許是生理期受荷爾蒙影響，她覺得眼眶熱熱的，有想哭的衝動。這個人，怎麼對自己這麼好？

　　見到美英不說話，太妍以為是藥味太重美英不喜歡，軟下聲調好言相勸著，「這個是我自己燉煮的，還加了一些排骨，衛生保證沒問題哦。」太妍說著，又眨了眨眼睛「我還加了不少愛心進去，喝了吧！很美味的！」

　　美英失笑，「哪有自己在誇獎自己的。」但就衝著太妍那句加了愛心，美英端過來，一飲而下，喝完皺著眉頭苦著臉，「天啊這個味道，藥味也太濃了吧！」

　　太妍接過碗，像是早就料到似的，從口袋拿出一顆糖遞給她，「良藥苦口，你含著這個會比較好！」說完就把碗拿去洗了。

　　「你給我糖？你當我是小孩嗎？」美英對著她的背影叫。

　　「你本來就是小孩子了！」太妍頭也不回的叫回來。

　　美英接不下話，太妍今天第二次說只當自己是小孩子，第一次或許可以解釋為玩笑，第二次的脫口而出是不是真正心裡的想法呢？

　　為什麼會比剛剛更想哭了啊……

　　這時的美英，的確像個小孩子一樣，只要給她一點甜頭，她會回給她比太陽更燦爛的笑容，不合她的意，她的小臉會瞬間垮下來，用著楚楚可憐的聲音和表情說服人家，這麼可愛，一點都不會恃寵而驕，就讓她一直在自己前面保持著不用裝成熟的樣子吧！這才是她喜歡的美英。太妍一邊洗碗一邊想，眼裡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寵溺。

　　後來太妍回到床上時，美英的書本平攤在胸前，人已經睡著，太妍笑了笑，伸手將她掉落到眼前的瀏海輕輕撥開，又撫了撫她皺著的眉毛，小聲說著，在我這裡，你就安心的睡吧。然後不再吵她，逕自用電腦，一直到晚餐時間。

 

 

 

19

　　美英醒來的時候太妍不在身邊的位置，走到客廳看見她斜靠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的音量比起平時更小聲，美英明白這是擔心吵醒她，心裡很是感動。

　　走過去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美英勾著她的手臂撒嬌著，「Daedae，我餓了，今天別煮了好不好，我們出去吃吧！」

　　一覺醒來，她想通了，既然太妍當自己是孩子，那就當個孩子吧。當個孩子，可以盡情在她的面前撒嬌撒癡，盡情的膩在她的身上什麼的都不怕，反正「孩子」總有一天會長大，等到自己再也不甘於「孩子」的角色，到時再說吧！

　　「好啊！有什麼推薦的嗎？」太妍知道她每個星期五放學後都會跟順圭她們去附近玩，這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問她們就知道了。

　　「秀英和允兒上次帶我們去吃一間燒烤店，我覺得還不錯。」

　　「那就去吃那一間吧，你帶路。」

　　「我請客喔！中午說好的！」

　　「嗯，你的生活費夠用嗎？」

　　「我父親會定期匯款給我，哥哥姐姐也常常會給我零用錢。」看了太妍一眼，沒好氣的說，「再說我午餐都吃你的，等於又省下一筆了。」

　　「為什麼不讓我幫你付？」太妍笑著看美英，這女孩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樣，以前聽順圭說過，她不少朋友跟別人出去，要付帳時還裝作不曉得，白白讓別人請客，比起來，美英真的好太多了。

　　「自己吃的自己付帳，這不是很正常嗎？又不是付不起，真的不付起的話為什麼要吃那麼好？」美英奇怪的反問，難道不是這樣嗎？

　　太妍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就是她的美英。

　　嗯，她的美英，聽起來真不錯！

 

　　在燒烤店裡，金太妍細心的將烤好的肉片夾給美英，還不忘把旁邊煮著火鍋的爐火關小一點，以免噴濺到美英。

　　「我Daedae怎麼用什麼都好吃呢，上次跟她們來吃明明沒有這麼好吃。」美英撒嬌著，邊在心裡給自己答案，大概是因為這次是太妍烤給我吃的吧。

　　太妍笑著回答，「因為是我烤的。」

　　「哼！自誇喔！」美英對她扮個鬼臉，又問，「你怎麼會突然想燉藥給我喝。」

　　太妍沉默半晌才回答，「雖然吃冰本身就傷身，但你只是吃個冰就痛成那樣，我想著給你補一補身體看會不會改善一些。」太妍一頓，聲音低低的說，「我不想再看見你痛成那樣了。」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跟美英說這些，只是很單純的把那時候的心情跟美英講，「接到你電話的那一瞬間，我聽到妳在哭，我慌了，我從沒有這樣慌亂過，尤其以為你出去玩了，那我更是沒有辦法馬上趕到你身邊，還好你在宿舍……還好你們有留一份備份鑰匙在門口……還好你沒事……」

　　美英只是將身體移向太妍，輕輕的摟住她的手臂，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像是承諾一般說著，「我以後會好好喝你替我熬的藥的！」美英在心裡加註，為了妳。

　　太妍沒說什麼，把手從美英那裡抽出來，正當美英以為太妍要推開她時，太妍的手放上美英的肩膀，輕輕的拍了拍，再用力摩擦幾下，彷彿是要證明美英在自己身邊似的。

　　還好，太妍沒有推開我。美英在心裡偷偷的想。

　　還好，美英還在我身邊。太妍在心裡偷偷的想。

 

　　回宿舍後，美英換上睡衣，抱著從宿舍帶過來的龍貓，在太妍眼前晃過來又晃過去的。

　　坐在沙發上的太妍在五分鐘內看見美英第四次時，她終於忍不住問，「你還不睡覺在這幹嘛？」

　　美英聽見問句眼睛一亮，她就在等太妍這句話！她跳到太妍面前蹲下，雙手搭在太妍的膝蓋上，大眼睛眨呀眨，說，「睡不著～」

　　「……睡不著看看要不要去看書或跟我一起看電視啊，或者你想去書房用我的電腦上網都可以，一直走來走去幹嘛呢？」

　　美英的眼睛又眨了眨，「可是我想等你。」

　　「等我幹嘛？」

　　「等你跟我一起去睡覺啊。」說著，她坐到太妍旁邊，開始往她懷裡鑽。

　　「……你這又是在幹嘛？」太妍越來越混亂了，美英和她走在一起的時候，勾住她的手臂是基本動作，但像吃晚餐那時靠在她的肩膀上很少發生，現在這樣的動作更是沒有出現過。

　　「你不是說我本來就是小孩子，那我就做些小孩子做的事情啊，你看不出來我在撒嬌嗎？」美英乾脆躺在太妍的大腿上對她說。

　　太妍好笑的捏捏她的雙頰，隨手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走啦，不是要睡覺了？」

　　美英歡呼了一聲跳起來，拉著太妍站起身，一邊拖著她往臥室去。

　　被美英拖著走的太妍愣著，美英這一系列的舉動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真的只是把自己當姐姐或長輩？不然怎麼做這些撒嬌的動作這樣自然？太妍被自己的問題還有美英的行為弄得越來越糊塗了。

　　我剛對太妍撒嬌，而她沒有拒絕我！和太妍一起躺在床上，美英背過她，一個人笑得燦爛。

 

　　躺上床的太妍推了推美英的肩膀，「你剛不是說睡不著？」

　　「嗯。」美英翻過身面對她，手裡仍是抱著龍貓。

　　太妍看了看她懷裡的龍貓，又看看她，美英會意，將龍貓擺到床尾，又再次躺回自己的位置。

　　「很喜歡龍貓嗎？」太妍開口問。

　　「嗯，媽媽買的。」

　　「美英。」

　　「嗯？」

　　「你跟我說過很多話，可是都沒有聽你提起過媽媽。」

　　美英安靜了片刻，這才緩緩的開口說，「我是家裡老么，和哥哥姐姐年紀差距也大，媽媽特別得疼我。」

　　太妍點點頭，「向來如此。」

　　「所以我和媽媽相處的時間最長，包括她後來住院的那一段期間，一直都是我陪著媽媽，龍貓便是媽媽那一段時間買給我的，那段時間裡，媽媽有空就對著我說話，說很多道理，說很多小故事，長大後回想起來，我才知道那是媽媽將她原本要在我長大後告訴我的話，在短時間內要全教給我。」

　　美英像是陷入回憶之中，太妍便沒有再回話。

　　「小時候不能懂什麼是癌症，只知道媽媽從住進醫院之後，就再也沒有出院過，有時候我對媽媽發脾氣，希望她回家，有時候對爸爸發脾氣，希望他帶媽媽回家。現在，我很後悔，為什麼媽媽還活著的時候我不多珍惜時間和她說說話，浪費了很多時間，也讓媽媽不開心。」

　　說到這，像是觸動了心中的某一條弦，美英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成串成串落下。

　　「有很長一段時間，媽媽喜歡把我叫過去病床邊，握著我的手，喊著我『美英啊』，當我應答，媽媽卻又只是笑著看我不說話。後來不到一年，媽媽敵不過病魔，還是離開了。離開前，囑咐爸爸要照顧全家人，囑咐哥哥姐姐要照顧我，最後握著我，只說，如果她能選擇，她願意陪著我長大。我到那一刻才明白，媽媽要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美英已經淚流滿面，太妍將她攬進懷中，「別說了，別說了，我不該問的……」

　　美英搖搖頭，繼續說，「媽媽去世後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有一天，我終於發現不管我怎麼哭，媽媽都不會回來了。後來我在她的書櫃裡平靜下來，媽媽在家總是要我們說韓語，她有滿滿一書櫃的韓文書，和滿滿一書櫃的英文書，後來我挑了韓文書來看，不熟悉的文字慢慢熟悉，讀著它也好像能想起媽媽。而真正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書中的人物都有個好結局，還記得有一個作者的自序說，就是因為人生已經不完美，怎麼可以讓小說的結局也不完美呢？所以書變成了我的精神依靠，直到現在，我有了Daedae。」

　　美英轉過身去，反抱住太妍，在她懷裡盡情的哭，用力的哭，太妍只是靜靜拍著她的背，規律的輕拍著，對她說，「沒錯，你還有我。」然後看著美英哭得更慘，太妍知道，美英對自己說出來了，哭完以後，也許傷口不會癒合，但起碼會結痂，不再只是蓋著紗布任由它去化膿。

　　美英這樣淡淡的說出來，彷彿已經是一件久遠的事情，如果不是讓她後來痛哭失聲，她還要壓抑多久？她這樣瘦弱的身體，怎麼扛的住這麼深的悲傷？太妍想到這，忍不住把美英抱得更緊。哭吧！在我懷裡盡情的發洩你的傷痛吧！就算現在天塌下來，還有我為你扛著！

　　後來美英哭累了，睡著了，太妍還是緊緊抱著她捨不得放開。

 

　　在美英的夢裡，太妍緊緊抱著她，然後媽媽在另一邊，帶著笑容看著她們，「媽咪？」這麼多年過去了，美英從沒有忘記過媽媽的臉。

　　媽媽只是帶著笑容，牽起美英的手，放到太妍的手中，對美英說，「這下，媽咪終於放心了，她對你真的很好！」然後展開背後一雙翅膀，往天上飛去。

　　美英這次沒有哭喊，她偎在太妍懷裡，帶著笑容看著媽媽離去。

 

 

20

　　天亮了。太妍的生理時鐘在此時喚醒她，想抬手伸個懶腰，右手卻異常沉重，太妍偏過頭去看，美英正枕在上頭，陷入睡眠得臉很平靜，昨晚的悲傷消失無蹤。

　　太妍替她擦去眼下已經乾涸的淚痕，原來開學第一天和美英走在河堤邊的時候，曾經直覺美英是否曾經受過的傷害就是這個－－

　　死別，是最難痊癒的痛。

　　所以看書對於美英而言是種催眠，是種麻痺，漸漸變成克制不了，看到文字就著迷，然後對於周遭的事物會完全不關心……原來這是她的自身保護裝置。

　　不過從今以後，黃美英有我金太妍。昨晚對她說，你還有我，這不是為了安慰一個人而說出來的場面話，而是出自於真心的一句承諾。

　　她也不再糾結到底美英把自己當長輩當朋友還是當什麼，只是黃美英還需要金太妍，那就夠了！

　　她輕輕抽出自己的右手臂，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再次在美英的唇上印下一吻，猶如蜻蜓點水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是黃美英不知道的，她金太妍的第二個小祕密。

　　美英昨晚哭了那麼久，今天眼睛肯定會不舒服，讓美英多睡一些也好。太妍輕輕翻過身，動作極小的下床離開房間了。

　　門才被太妍關上，美英睜開的雙眼，眼裡有著驚訝。

　　上課的日子裡太妍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叫醒美英，假日也因為多半跟太妍有約，她也常在這個時間起床，所以其實剛剛太妍醒過來，那一連串極小的動作時，美英也跟著醒來，確是閉著眼睛裝睡。

　　也因為她裝睡，才會知道太妍偷偷吻了她。

　　美英忍不住用手指輕觸自己的嘴唇，想像太妍的唇瓣碰觸自己的觸感，卻再也感受不到那種柔軟、令人著迷的感覺。

　　太妍吻了她之後，竟然以為她不知道就想裝作沒事的出去。想著，美英心情很好，翻過身躺在太妍的位置上，她的溫度還在，想像著太妍還抱著自己，美英就這樣繼續睡去。

 

　　「美英，起床了！十點了！」太妍趴在床的另一邊，一手戳著美英的臉頰叫她。

　　美英睜開眼睛，看見是太妍在自己面前，露出有些傻氣的笑容輕喊了聲，「Daedae

……」說完伸手攬住她，又再度閉上眼睛。

　　「起床了啦，我已經又讓你多睡一個多小時了，快起來！我們今天出去玩吧～」

　　「出去玩？」美英的眼睛睜開，重複了一次，「出去玩？」

　　「對啊，你不是本來就打算今天要出去玩？既然你沒去成，我帶你去吧。」

　　「好啊！」美英的精神立刻來了，馬上從床上跳了下來，奔進浴室裡洗漱。

　　太妍跟在她身後起來，靠在浴室的門框上看她洗臉刷牙，特別喜歡美英不施脂粉的臉蛋，白淨的皮膚上還掛著水珠，很是動人。「早餐我已經準備好了，但你要是再不起床，很可能就要涼掉了。」

　　「涼掉了還有Daedae啊。」美英含著牙刷，口齒不清的說著，接著吐掉嘴裡的泡沫，說，「是說我也還沒吃過Daedae做的早餐欸。」

　　「那你動作得快點，再慢下去我就自己吃掉了。」

　　「不可以這樣！」美英立即抗議，抹一抹臉上的水珠之後跑到太妍面前，「人家昨晚那些話都是第一次說給別人聽的。」言下之意是指看看我對你如此特別。

　　太妍疼惜的揉揉美英還沒梳理的頭髮，「那說完之後有沒有輕鬆一點？」

　　「嗯！」美英用力點著頭，模樣很可愛。

　　「那就好。」

 

　　後來太妍開車載著美英到鄰鎮的遊樂園，私心想補償美英沒能去海邊玩的遺憾，美英知道太妍的想法，看著她笑得一臉燦爛。

　　美英知道太妍有車，卻是第一次看到太妍的車，她摸著車身流線型的外觀，又抬眼看了看太妍，雙門跑車欸，還是賓士，跟老師的型好不搭！可是看著太妍帶著墨鏡坐在駕駛座裡，又覺得那樣契合的帥氣，不同於男人外表的帥，太妍像是將骨子裡所有女人的英氣都流露在外，嘴角又有著一抹邪氣的弧度，美英只能愣愣得望著她，完全忘了思考。

　　太妍單手將墨鏡拿了下來，順手掛在領口，笑著問在車邊的美英，「怎麼還不上車？」

　　「哦……」美英愣愣的答著，又頓了幾秒才上車，臉頰有些微紅。

 

　　兩人到達遊樂場時，雖然時間還算早，卻已經有了人潮，每樣遊樂設施都排有長長的人龍，太妍和美英就近挑了想玩的設施之後也就跟著排隊，太妍抬頭看看高掛的烈日和美英額上沁出的汗水，和美英交代了聲離開一下，迅速跑去附近的小賣部買了兩瓶冰涼的礦泉水，又迅速的跑回美英的身邊，遞了一罐給她。

　　美英看著太妍仍喘著氣，鬢邊全是豆大的汗珠，接過水後捻起袖子替太妍擦著汗水，看著手裡冰涼的水瓶心裡很是感動。

　　玩完了眼前的遊樂設施，美英立即拖著太妍的手臂去買了兩頂卡通造型的帽子，看著帽沿替太妍遮去臉上不少的陽光，這也才安心許多。

　　正想往下一個設施前進時，又一波人潮湧進，差點擠散了太妍和美英，美英想像過去一樣勾著太妍的手臂，腦中卻突然閃過了早上被太妍偷吻的那一刻，動作突然有些猶豫，但在人群之中又有些不安，幾次都回頭找尋太妍的身影，最後小指被勾住，美英低頭一看，竟是太妍勾住了自己。

　　太妍對著她笑了笑，卻沒有多做解釋，只用自己的小指勾住美英的，不同於十指交扣的緊密牢靠，卻給了美英很大的安全感。

　　還有，胸口不住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