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ujours Belle

*原創禁止轉載*

第十三章

　　太妍順著自己找到的資料來到那間醫院，下課後的她背著書包穿著制服，明顯是學生的樣子有些招人側目，獨自進了電梯。

　　只有儀器的滴答聲，連護理人員走路的聲音都沒有，安靜到太妍都能聽見自己因為緊張心跳聲，噗通噗通，幾乎連在身體裡血液的流動聲都聽見了。

　　找到美英的病房號，太妍站在門前，深吸了好幾口氣，手握在門把上卻怎麼也使不出力推開，要是推開以後裡面不是美英怎麼辦？要是美英不肯見她，趕她走怎麼辦？

　　現在的她明瞭了自己的心意，還能忍受美英的拒絕嗎？

　　她退開一步，看著門旁的號碼，又想著，但連美英離開她都已經經歷過了，還有什麼是自己承受不住的嗎？如果、如果裡頭真的住的是美英，美英要是知道她來了又離開，會是很傷心難過的吧！

　　想著，太妍輕敲了敲，推開厚重的病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單人病房，空間還算寬敞，但就四面牆都是一片寂寥的白色，一張病床在病房的中間，上頭睡著一個人。

　　太妍抬起腳步，緩緩的走近床邊，看清了床上的人，確實是美英。

　　美英一個人在病房裡，沒有家人的陪伴，熟睡的姿態讓太妍忍不住摸摸她近來又更瘦削的臉頰。

　　長髮已經剪短，削薄的髮絲貼在耳邊，太妍輕輕為她梳到耳後，短髮的美英也有俏麗的感覺呢，不同於長髮給人嬌弱的感覺，嬌弱，她的確一直以為美英是嬌弱的，沒想到是這樣堅強的接受這些治療。

　　點滴瓶已經空了，太妍替她按鈴請護理人員更換後便只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靜靜看著美英熟睡，曾經幾時美英也曾這樣睡在她懷裡過呢，那時的美英還有精神和她打鬧，但現在的美英怎麼就只能虛弱的躺在這呢。太妍的心裡一片酸澀，心疼得無以復加。

　　護理人員拿了新的點滴瓶來更換，後面跟著一對夫妻，太妍見到與美英有些相似的面容，猜想應是美英的父母吧，便起身微微鞠躬，自我介紹道，「您好，我叫金太妍，是美英的同學。剛剛來的時候敲了敲門沒人回應，我就自己進來了，很抱歉。」

　　「你就是太妍？太好了，你終於來看美英了，她不願意讓你知道她的情形，卻天天都在期待你來……」黃媽媽有些安慰的說，太妍來了，美英的心情會比較開心吧！

　　太妍忍不住回過頭看著床上的美英，她一直在等著自己嗎？等到太妍回頭時，神情有些黯然，「阿姨，很抱歉，我今天才知道美英住院的消息，來晚了。」

　　「不。」黃媽媽拉住太妍的手，認真的說著，「你來了就好了，真的！」

　　太妍的眼眶微微熱著，她硬是逼下自己想哭的感覺，對著黃爸爸及黃媽媽揚起笑，說，「阿姨，我可不可以請問美英的情況？」

　　黃媽媽嘆了一口氣，說，「我們到外面談吧，美英還在睡，她最近因為藥物的副作用，晚上總是難以入眠，就不要吵醒她了。」

　　「是。」

　　「白血病？血癌？」太妍有些沙啞的聲音念出這些單詞，她腦中一片嗡嗡作響，還不能完全明白這幾個字實際代表什麼意思。

　　「嗯，需要移植骨髓，我和她爸爸的不符，她哥哥姐姐也回來過了，全部都無法配對成功。」黃媽媽的神色黯淡了下來，和美英血緣最近的人都不符合，那要找到符合的就更難了。

　　太妍忍不住伸手握住黃媽媽的雙手，「阿姨，我知道有個機構，他幫全國願意捐髓的人都有建檔，把美英的情況報上去，一定會有機會的！」

　　黃媽媽抬頭看著太妍，眼眶紅了起來，她有多久沒有感受到希望了？而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卻握著她的手，堅定的告訴她，美英一定還有機會的。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美英會和她的感情最深，她想，她願意試著去相信她，試著和她一樣告訴自己，一定都還有機會的！

　　太妍被黃媽媽看得不好意思，靦腆的笑了起來，說，「我會一直陪著美英的，阿姨不用擔心了！」

　　「嗯！」

　　太妍沒有等美英起床，只是輕輕在她額上留下一吻，在耳邊留下一句，我明天會再來。依她們的默契，美英會知道的。

　　回到家後，她上網查了所有相關的資訊，一一讀進腦海裡，從病徵到治療方法無一不仔細看。她又看了關於骨髓庫的資料，確定有這樣一個機構存在，又將申請方法記了下來，打算明天帶去醫院，然後她關了電腦，接下來她要陪著美英奮戰，她要讓自己處在最佳狀態才行！

　　「太妍。」金媽媽端來一碗飯，推門進她房間，「今天怎麼了？比起平常晚回家，都錯過晚餐時間了，眼眶還紅紅的？」

　　「媽。」太妍還坐在電腦前，抬起頭喊她，突然覺得需要母親的擁抱，她今天一直忍著的眼淚終於潰堤。

　　見太妍無緣無故便開始哭，金媽媽連忙抱住她，「怎麼了？在學校受委屈？還是考試沒考好？」金媽媽想了想，安慰道，「接下來不是放假了嗎？那些書趁著這些時候再讀過一遍就好啦！」

　　太妍搖搖頭，埋首在母親的懷中，悶聲說著，「我找到美英了。」

　　「美英？！」金媽媽有些驚訝，「你不是說美英休學，還不讓老師告訴你原因？美英去哪裡了？」

　　「美英她……」太妍哽咽著說不出話，單單要她敘述美英的情形，她整顆心都揪在一塊了，但這樣將來要如何陪著美英去面對？她必須要快速學會勇敢才行。「美英她、她是……血癌。而她為了不想影響我，不讓老師告訴我，我今天被老師叫去，無意間才看見的。」

　　「血癌……」金媽媽不可置信的摀住自己的嘴巴，那個笑起來甜美，舉止溫厚有禮的美英，怎麼年紀輕輕就患了這樣的疾病！「你去醫院看她了？」

　　太妍點點頭，「去到醫院的時候美英睡著，是她媽媽和我說的。」

　　金媽媽沉默良久，擁緊了太妍，語氣堅定的說，「美英如此為你著想，獨自一個人承擔痛苦，你要陪著美英去面對才行，聽著，你要相信，什麼都是有希望的。」

　　「這些我都懂，但……」太妍嚥了嚥口水，艱難的說著，「我害怕失去她。」

　　「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美英。」金媽媽摸了摸她的頭，「乖，快吃完飯去睡覺，明天我陪你去看美英，嗯？」

　　「嗯！」

　　美英，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美英午覺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太妍正坐在她的床邊為她削蘋果，她沒有半分驚訝，只朝著太妍笑了笑，說，「你來了。」語氣自然的像是她和太妍從沒有分開過一樣。

　　「嗯。」太妍應了一聲，手中的蘋果正好削好，她切了一塊送到美英嘴邊，「吃點水果吧。」

　　「真甜！你帶來的？」

　　太妍搖搖頭，「我媽買的。」

　　「削得真好，一刀都沒斷掉。」美英也毫不吝嗇的誇她。

　　「厲害吧！」太妍驕傲的抬起下巴。

　　金媽媽在一旁搖搖頭，說，「美英你別信她，她也是早上才學會怎麼削果皮的。」美英這才注意到一旁還有金媽媽與自己的媽媽，她有注意到太妍手上滿是透氣膠布，但她只是笑笑，沒有拂去太妍的面子。

　　「媽。」美英打招呼。

　　「嗯。」

　　「在這。」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響起，一位是太妍的媽媽，另一位是美英的媽媽，兩人不約而同應答後又轉過頭看了對方一眼，美英忍不住笑了出來。

　　金媽媽這才笑出聲，「很抱歉，剛忘了和你說一聲，上次美英來我們家住，我和我先生太喜歡她了，便讓她跟著太妍一起喊我們爸爸媽媽。」

　　黃媽媽點了點頭，轉過頭向著太妍，這孩子同樣很得她的心，「太妍，要不你也跟著美英喊我們爸爸媽媽吧。」

　　太妍順從得喊了一聲爸媽，美英的笑意更甚了，這種畫面讓她感覺好溫暖，真的真的好溫暖！

　　然而，笑著笑著，她突然就哭了。

　　「哭什麼？」太妍放下手中的東西，坐到美英的床沿，捻起袖子替她擦淚。

　　美英任由太妍在她臉上胡亂擦著，她揪住太妍的衣襬，一雙眼睛還含著眼淚的看著她，說，「我沒有哭。」

　　「是是是。」太妍寵溺的應著，「沒有哭。」她伸手將美英攬進懷裡，「只是流著眼淚呢，我幫你擦乾。」

　　太妍的舉動讓美英僵住身子，她還喜歡太妍，讓太妍這樣擁著她會讓她很緊張，但又同時想到了兩人的媽媽都在一旁，要是讓她們發現了她喜歡太妍怎麼辦！她掙扎著，也忘記要哭了，細聲抗議著，「放開我啦……」

　　「不放！」太妍笑得很是燦爛，她曾經錯過了她人生中最珍貴的寶物，現在失而復得，要她如何不笑？「一輩子都不放開了。」

　　聽見她的話，美英怔住，下意識的掃向一旁的媽媽們，卻見到她們一個專心擺弄著床旁的東西，另一個看著窗外，美英又回過頭看著抱著她的太妍，不再掙扎，溫順的偎著她，小聲的懇求著，「太妍，帶我到戶外吹吹風好不好？我好久沒有出門了。」

　　太妍猶豫了起來，她懷中的身子比起一個月前更加單薄了，現下帶她離開病房，也不曉得美英的身體能不能抵抗寒風，但美英這樣央求她，她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去吧。」反倒一旁的黃媽媽開了口，替太妍解圍，「衣服多穿點，帽子、圍巾什麼都別忘記了，最好手套也帶著。」

　　「嗯！」

　　美英穿得厚實，全身上下只剩一張小臉露在外頭，其餘全被三個人妝扮得密不透風，等到她們準備好要出門，已經黃昏時分。

　　太妍索性將美英帶上頂樓看夕陽，高挑的醫療大樓頂樓能將整個市鎮都一覽無遺，夕陽將天空染紅了一半，太妍帶著美英來這，任由高處的風將兩人的頭髮吹得凌亂。

　　「美英的頭髮短了呢！」太妍摸摸美英耳後的頭髮，還是不太習慣。

　　「好看嗎？」美英偏頭看了看太妍。

　　「美英怎樣都好看。」

　　美英微微一笑，眼神有些黯淡了下來，說，「其實我不希望你來，我不希望你看到現在病懨懨的我，我希望以後……以後就算我不在了，你想起來的是在學校可以跟你嘻笑打鬧的美英，不是每天躺在病床上，每天都要接受治療，然後越來越瘦、越來越醜的美英。」

　　「我的美英才不醜！」太妍抗議著，「我的美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美英！」

　　「你的？誰說是你的了？」

　　「我說的！我說，黃美英是金太妍的！警告你喔，不可以嫌我的美英醜，我的美英最漂亮了！」

　　美英被她逗得笑出聲，眼底得落寞一掃而空，澄淨的雙眼映著夕陽的餘暉，閃閃發光，「我有好久都沒有感受風吹在我臉上的感覺了。」

　　「為什麼想要上來？這裡風很大，你現在可是不能感冒的。」

　　「因為這裡很高啊，可以看得很遠很遠，好像可以把我將來可能看不到的東西，一次看完。」

　　「美英。」

　　「嗯？」

　　「有希望的，你會好的。」

　　「嗯，太妍，我捨不得你，捨不得媽媽爸爸，真的真的好捨不得。」美英說著，一滴眼淚又滑落臉頰。

　　太妍伸手攬住她，將她壓向自己的肩膀，「那就繼續捨不得吧！不要捨得，永遠、永遠都跟我在一起。」

　　太陽已經落入遠方的山頭，但餘暉卻仍照亮著整個天空，風很大，在這個能看到最遠的地方，在她們分離一個多月以後又再見，她們對彼此許下第二個永遠的承諾。

　　太妍一直陪著美英到睡前，睡前她讓美英躺好，替她掖好棉被。媽媽們離開病房，留給她們一個單獨的空間說些好友之間的體己話。

　　「太妍。」美英輕輕喊著她，看著她推了把椅子過來床邊坐下，然後握住她的手。

　　「嗯？」

　　「你怎麼會來？」

　　「我很想你。」太妍毫不隱瞞的說著，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說，「我不曉得自己過去傷了你多少，但我沒辦法否認，自從你離開以後，我很想你，我沒辦法再以你好朋友的身分去想你。」

　　美英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你曾經問過我，有沒有愛過你，哪怕只是一絲一毫的喜歡都好。」太妍終是抬起頭來看著美英，認真的說著，「那當下我猶豫了，我還喜歡著學長，卻沒辦法對你說出不喜歡。但是現在我要告訴你，我，金太妍，不僅僅是絲毫的喜歡而已，我很喜歡很喜歡你，黃美英。」

　　同樣的問題，同樣的兩人，可是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心情，答案完全不一樣。

　　美英看著她，笑了，笑得很美，她賭上一切，最終贏來太妍對她的喜歡了嗎？「但你不問我，現在還喜不喜歡你嗎？」

　　「不用問，我感受的到。」

　　「呀！金太妍……」

　　「就如同你那時明明感受得到我的心裡已經有所改變，卻仍是相信謊話。」

　　美英無辜的噘著嘴，「誰知道哪個才是真的嘛……」語畢又問，「那學長呢？」

　　「怎麼？」

　　「不再喜歡學長了？」

　　「嗯，不喜歡了。」太妍沉默了半晌，「你離開後，有一次學長來找我，跟我告白，我才意識到自己一直顧著找你的事情，全然忘了學長，那一次見面，心裡已經對他沒了感覺了，那時候，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是喜歡著你的。」

　　「那你會不會有一天也突然就不喜歡我了？」

　　「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媽媽說，十幾歲的愛情很不可靠。」

　　「哪個媽媽說的？」

　　「你媽媽跟我媽媽。」

　　太妍翻了個白眼，「那你十年後再問吧！」

　　「為什麼？」

　　「因為十年後、二十年後、三十年後、一百年後，我的答案還是會一樣。」

　　「那答案是什麼？」美英好故意，笑得好開心。

　　「黃美英，」太妍頓了一頓，下定決心開口，「我愛你。」

　　美英笑了，「太妍。」

　　「嗯？」

　　「我也愛你。」說完，美英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嗯，睡吧。」太妍又替美英拉了拉被角，握住她的手，趴在床沿看她。

　　「我捨不得睡，我希望時間可以停在現在就好。」

　　太妍摸摸她的頭，「乖，我陪著你，等你睡了我再離開。」

　　「你明天還來嗎？」美英的一雙眼睛希冀的看著她。

　　「嗯，我保證，在你醒來之前我就會來。」

　　美英聽了她的保證，安心的閉上雙眼，太妍輕輕吻上美英的額頭，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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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金太妍沒事........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

請好好休息養好身體吧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