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ujours Belle

 

 

 

 

 

 

 

 

       

 

 

 

 

 

 

 

 

 

*原創禁止轉載*

 

　　我愛你。

 

　　那個孩子，就這樣直直走到她的面前，堅定的說出這句話。

 

　　她心裡驚訝，卻沒有表示在臉上，只有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又繼續剛剛的工作。

 

　　一個未成年的小鬼，懂什麼叫愛？

 

　　只是一個很單純的問句出現在心裡，不帶任何的情緒。包括嗤之以鼻。

 

　　「真的，我愛你。」小鬼有些著急的重複。她只是笑笑，摸摸她的頭頂，抱起桌子上所有的書離開圖書館。

 

 

 

　　「老師，我是說真的！」金太妍追上來，捉住她的衣角。

 

　　沒有責怪太妍弄皺了她的衣服，黃美英只是停住腳步，溫柔的望著這個在每個老師口中各方面都好的學生。

 

　　「老師，我幫你拿。」太妍接過她手上所有的書，僅留了水壺讓她提著，然後另一首勾住她的手臂。

 

　　無框眼鏡後的雙眼閃了閃，不動聲色，溫順的讓太妍勾住自己往前行。

 

　　好像許久，都沒有再體會過被疼愛的感覺了。

 

　　即使對象只是個學生。

 

　　「謝謝。」她只是小聲的說。

 

 

 

　　本來她和金太妍一直都是平行線，偶爾會聽說那位優秀的學生又為學校得了幾面獎牌，掙了多少獎學金，但一直沒怎麼放在心上，直到她對她說出了那句話的那天。

 

　　而那天之後，太妍每天殷勤的在每天早上送上一個三明治和一杯熱牛奶，下午則會在桌上發現一條巧克力和一杯咖啡，署名太妍。

 

　　拿起來輕啜一口，醇厚的咖啡香混著奶香竄入鼻息，倦懶的精神會因此微微一提，接著入喉的是完全適合自己的甜度和溫度，一杯卡布奇諾就足以讓她在不斷下著雨的濕冷午後，嘴角勾起一抹笑。

 

　　或者是因為這個貼心的學生。

 

 

 

　　放學時間，其他急著回家的學生忙著往校門口的方向狂奔，金太妍卻是奔向和大家不同的方向，來到她的辦公室。

 

　　寥寥無幾的辦公室，只剩下她和兩三個留職夜守的老師，她只是習慣，走在人潮以後，用自己的步調走回家。

 

　　不用和大家人擠著人，緩慢而悠閒的速度走回家。

 

　　而金太妍，卻帶著笑容，站在門口等她收拾東西，很是順手的接過她的手提包，笑吟吟的對她說，「老師好。」

 

　　「呃……」看著太妍手上滿滿的東西，再對比自己兩手空空，她尷尬的想接回自己的包包。

 

　　最後得到的，只有太妍吃空了的便當盒。

 

 

 

　　太妍一路陪著她走回離學校不遠的家，站在大樓門口，將她的包包遞還給她。

 

　　「老師，明天見。」太妍這樣說著。目送自己走進大樓，直到上了電梯。

 

　　直到隔天一早，還是會在大樓底下遇見她。

 

　　「老師早。」她這樣講，遞上了溫熱的牛奶和三明治。

 

 

 

　　黃美英在回到辦公室以後才拆了三明治外面的塑膠袋，咬下的第一口，一陣暖流竄過冰冷的心，龜裂了幾近凍傷人的冰。

 

 

 

 

 

　　接連著幾天，她終於在星期五晚上，有著橙紅交錯的美麗黃昏的那天，約了金太妍上樓。

 

　　沒有忽略太妍那一閃而過的狂喜，她，仍然只是溫柔的笑著開門。

 

　　開了門後，刻意注意太妍的神情，太妍除了第一眼的錯愕以外，很自然的在像是廢墟一般的房子內找到空位坐下，拿出隨身的iPad寫功課。

 

　　她將套裝換成居家的服裝，又卸了臉上的妝容，盤在腦後的髮髻放下，素著一張小臉問太妍，「你晚餐要吃什麼？」

 

　　拔下隱形眼鏡，戴著黑框眼鏡的太妍抬起頭，忽地被她近在眼前的臉孔震懾的說不出話來。

 

　　老師……是謊報年齡吧……

 

　　28歲的女人素顏能是長這樣嗎？

 

　　「老師……」太妍訥訥開口，很想問她關於年齡的問題。

 

　　「嗯？」

 

　　「沒什麼。」太妍害怕問出那個問題，老師會認為她不禮貌而不再理她。

 

　　「你還沒回答呢，晚餐要吃什麼？」她抬頭看著太妍。「牛肉麵好嗎？」說著，她自己笑了，「我可不會煮飯，叫外送吧。」

 

　　「嗯……」除了微笑，頭一次看見老師這樣子笑出來，太妍有些怔忡，過了一會才又想起來。「……啊，我媽說我不能吃牛肉。」

 

　　正拿起電話的美英愣了愣，又放回原位，翻著手上的名片夾，「那鍋貼怎麼樣？還是炒飯？」林林總總講了好幾樣，最後太妍挑了鍋貼，美英撥了電話過去。「……什麼？現在的訂單已經排到兩個小時後了？」

 

　　她看了太妍一眼，太妍猶豫了下，「不然炒飯也好。」

 

　　撥通電話，卻接收到老闆娘抱歉的說今日公休。

 

　　依序打了好幾通電話，不是賣完了，就是休息，最後只剩下牛肉麵店的選擇。

 

　　「沒關係，他也不是只有賣牛肉。」美英這樣跟太妍講，等到電話打通，有些無奈的摀著話筒對太妍說，「……他說，只剩下牛肉麵。」

 

 

 

　　於是，她們一人吃著一碗牛肉麵，而太妍謹記媽媽說過的不能吃牛肉，但她喝光了煮過牛肉的湯，吃完了所有的面，一絲不剩。

 

　　正想將幾塊牛肉放進碗裡丟掉時，看著幾塊牛肉，好奇心油然而生。總是被媽媽限制著不能吃牛肉，但她也好奇牛肉吃起來的口感到底如何，拿起旁邊的筷子夾起一塊，試探的靠近嘴邊。

 

　　卻被老師給制止了。

 

　　美英夾住了那塊牛肉，放進自己嘴裡，嚼完了吞下才對著呆愣的太妍說，「你媽都說過了不准，就不要再試圖去嘗試了。」

 

　　太妍愣愣的看著幾乎已經碰到自己嘴巴的牛肉就這樣被老師吃掉，眨了眨眼，愣愣的點頭。然後看著老師把她挑出來的幾塊牛肉消滅個精光。

 

　　心臟狂跳著。

 

 

 

　　晚上，她一直沒有說要離開，老師也沒有要她走的意思，自顧自的到書房拿出考卷來改，還跟她說外面不好讀書的話可以進書房，甚至替她搬來一張椅子，兩個人就這樣隔著一張檜木桌子，一個改考卷一個寫功課。

 

　　兩個小時之間都不曾說話，只有美英中間離去，回來的時候到了兩杯開水，遞了一杯給她。

 

　　「謝謝。」

 

　　就這樣，沒有更多的話了。

 

 

 

　　到了大概晚上十點，美英看了看錶，對著已經開始打遊戲的太妍說，「我家沒有客房，如果要過夜，要跟我同床或是睡沙發，只能擇一。」

 

　　太妍默默無語，沙發上滿滿的東西，過季的套裝、化妝包、鞋盒、塑膠袋……滿滿的東西，睡哪裡？

 

　　「我可以先洗澡嗎？可以跟老師你借一套乾淨的衣服嗎？」

 

　　美英頷首，拿了一套乾淨的套裝和全新的內褲給她，看著她走進浴室。

 

　　等到她出來，才接著進去洗澡。

 

　　進去之前，她對太妍說，「東西該收拾了，小孩子不要太晚睡，等我洗出來就熄燈。」

 

　　「……我不是小孩子了。」太妍莫名惱怒了。

 

　　「是是是，不是小孩子不是小孩子。」敷衍似的安撫著，才走進廁所。

 

　　太妍翻了個白眼，動手收拾了自己的東西。

 

 

 

　　等到美英出來，太妍站在床邊，頭低低的踢著腳上美英借她的粉色拖鞋。

 

　　「睡啊，」美英被她不知所措的模樣逗笑，「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沒有。」太妍飛快的回答，還低低喃了句美英沒有聽清楚的話。然後迅速的鑽入被窩。

 

　　美英坐到床邊的梳妝台，瞥了眼太妍的短髮已經乾了，對她說，「等我吹乾頭髮就熄燈。」才拿起吹風機吹乾自己濕漉漉的頭髮。

 

　　太妍從被子裡探出頭，看著床旁專注的吹頭髮的老師。吹風機吹在長髮上，乾了的部分張狂的揚起，老師的手一撥一弄的穿梭在髮間，尺寸有些大的絲質睡衣，隨著手的動作有些滑落，露出纖白的頸項和誘人的鎖骨。

 

　　太妍縮了縮脖子，又小小聲的重複了剛剛那句除了自己沒人聽見的話。

 

　　誰會吃了誰還不知道呢。

 

 

 

　　美英吹乾了頭髮以後，關上所有的燈，摸黑爬上另一邊的床，把有些凌亂的被子拉整了些，又替太妍掖了掖棉被後，自己才躺好。

 

　　太妍微微靠近了美英一些，洗髮乳的香味竄入鼻息，想到自己散在四周的頭髮也有著和老師一樣香味，太妍不禁有些心旌搖曳。又更往老師的方向靠近，一直到碰上了美英。

 

　　「嗯？」沒有太多的冗詞，老師只是用鼻間哼出一聲發問。

 

　　「我、我怕黑。」說著，她摸上了老師的手，感覺老師沒有拒絕，更深入的摸上老師的腰，直到整個環抱住老師。

 

　　好軟。這是第一個摸上老師時的想法。

 

　　好香。這是等到香味竄入鼻息之後的想法。

 

　　好溫暖。這是老師沒有推開她，甚至還環上自己肩膀給予自己安慰時的想法。

 

　　「就這麼跟著我上樓還過夜了。不怕我是壞人嗎？」老師有些含糊的問著。

 

　　「我喜歡的人不會是壞人。」她滿足的偎在老師身邊時，回了這樣一句話。

 

　　「……嗯。」美英沉默了一陣才回，自認已經體驗過愛情的酸甜苦辣的她，居然無法抑制臉上的熱度。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壓抑了太久的寂寞作祟，還是太妍像是燃燒一般熱烈的愛情引起，等到精神上飛上了雲端又回到平地時，黃美英才曉得了自己做了什麼。

 

　　「你已經得到了我的身體，夠了嗎？」激情繾綣以後，她的聲音充滿疲憊。

 

　　一個百般都好的孩子會來追求一個失婚的老師，求的不就是新鮮嗎？

 

　　正想環住她的太妍動作一僵，溫存後的溫柔轉化成憤怒，高聲問她，「我在你眼裡，是這種人嗎？」說過了那麼多句的喜歡和愛，就沒有一句被當真嗎？

 

　　「呵……」美英沒有回答，只是輕輕一笑，這樣的反應，氣的太妍背過身子，擁著滿懷的憤怒睡下。

 

　　美英垂下眼簾，沒有再看著太妍的背影。她不是懷疑太妍的愛情，她只是鄙視自己的墮落，原來她已經墮落到，連未成年的學生都吃得下口了。

 

　　沒有忽略內心最深處鈍鈍的痛楚，她還天真的以為，這個世界，只要不去招惹別人，便可以安然度過一生。

 

　　但這個孩子，卻敲了她的門，說，我愛你。

 

　　如果，如果只是這樣一晚，也沒什麼不可以。

 

　　最後，她緩緩環上太妍的腰，靠著她的背部聽著她的呼吸聲，這一夜，不需要靠任何輔助藥物，她難得的熟睡。

 

 

 

　　醒來的時候，空蕩蕩的懷裡，美英只是縮了縮身子，慵懶的不想起床。

 

　　忽視心裡那一小角的失落，最起碼有了昨晚，又足以讓她度過無數個寂寞的夜晚。

 

　　翻來覆去，被窩裡殘存的，太妍的香氣，令她有些留戀。閉上眼，那雙手好像還像昨夜那樣緊緊擁著自己一般。

 

　　太久違的，溫暖。

 

 

 

　　還裸著的身體找不到睡前激情時被亂丟的睡衣，所以披著被單起床，開了臥房的門，嶄新的客廳讓她微微一愣。

 

　　這個……是她家嗎？

 

　　散落四處的雜物一併消失，電腦桌上茶几上的灰塵也被擦拭乾淨，翻閱到一半的雜誌和小說都已經被mark好放回書架上，過季的套裝也裝在塑膠套裡收好……許久未見的地板磁磚終於又出來跟她見面了！

 

　　聽見廚房有聲響，走近以後，太妍穿著她那搬進來的第一天，好友憋著笑送給她的圍裙，熟練的使用瓦斯爐和鍋具，陣陣香味傳出。

 

　　太妍聽見了聲響回頭，看見只包著一條棉被的美英站在那，露齒一笑。「老師昨晚真的累了吧，睡的真晚。要吃東西嗎？」

 

　　美英眨了眨眼睛回神，點點頭。

 

　　太妍一邊回頭將煎好的荷包蛋放上盤子，一邊抱怨著，「老師的廚房功能很齊全呢，不過看起來好像沒用過幾次？」瓦斯爐上厚厚的一層灰塵，看起來不是十天半個月能累積的。

 

　　回過頭，發現她的老師的臉上除了昨晚激情時的情不自禁，現在居然有了紅暈。

 

　　難得困窘，美英嚅囁著，「就是不會煮啊，有什麼辦法……」

 

　　端著盤子經過美英的身邊時，太妍故意在美英的腰間擰了一把，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神看她，「老師不先穿衣服嗎？」美英聽完像被敲醒了般驚醒，趕緊快閃回房間內著裝，臉上的慌張一覽無遺。

 

　　看著平常用過分的溫柔隔絕每個人的老師，在她面前變的困窘慌張，太妍感到非常滿意。

 

　　只有在她的面前才這樣。

 

 

 

　　坐定以後的美英，裝作無意的拿了叉子便開始吃起眼前的美食，一邊又好似不經心的開口問。

 

　　「我記得冰箱裡是沒有食物……」

 

　　「我去買的。」說到這太妍忍不住瞪了眼前的女人，有哪個女人的冰箱裡只有冰塊跟啤酒的嗎？

 

　　「房子……」

 

　　「我整理的。」

 

　　「沙發上的衣服……」

 

　　「我洗的。」

 

　　「地上的雜誌小說……」

 

　　「我收的。」

 

　　美英忍不住歎了一聲，這十七歲的小女孩，比起自己更像個女人啊！

 

 

 

　　後來太妍試探性的詢問，發現美英只有一個人住。於是每晚都隨著美英回家，悄悄的，一天運一點自己的東西過去，等到美英察覺的時候，太妍已經退掉自己的套房，笑嘻嘻的背著自己剩下的行囊，就站在門口看她。

 

　　嘆一口氣，她還是側過身子讓太妍進來。

 

　　就如同她只是嘆一口氣，就讓太妍的那句“我愛你”闖進了心裡。

 

 

 

　　把書房隔壁的儲藏室整理出來給太妍住，但其實太妍睡那裡的日子不多，她大多會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便擠上了她的雙人床。

 

　　美英也只是笑笑的，任由她霸占。

 

　　有太妍住進來以後，房子乾淨了許多，三餐也不再只能靠外面的餐飲店，年紀輕輕有著一手好廚藝的太妍自顧自的包辦兩人的三餐，但美英沒問，太妍也沒說自己為什麼這麼會煮飯。也從不回家，有父母在的家。

 

　　寧願和自己宅在這個小套房裡，一個看書一個打遊戲過一整天。

 

　　誰沒有自己的秘密？就如同她也有自己的秘密一樣。

 

 

 

　　並肩走在路上，也不再拒絕她主動提著自己的包包，也不再掙脫她勾住自己的手臂。

 

　　黃美英就好像這樣默認了和金太妍的關係。

 

　　沒有承認什麼，也沒有否認什麼。就只是溫婉的微笑著。

 

 

 

　　而當校方發現了以後，還沒有誰來阻止她們，太妍卻先去找校方，等到流言傳近美英耳裡，太妍已經站在辦公室前等自己下班，不同於平時的燦爛笑容，僅僅剩下劫後餘生的疲憊微笑。

 

　　忍不住的，美英主動伸手將太妍掉落的頭髮捋到耳後，摸了摸她略顯憔悴的臉頰。

 

　　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我愛你呀……」太妍仍只是這樣回答。就好像每一次的纏綿，耳鬢廝磨之際，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煩的在她耳邊低喃著，極度繾綣深情的聲音。

 

　　美英難得的，勾起太妍的手臂，接過她手上的東西，面向著夕陽走回她們兩個的家，兩人的影子在身後拉得長長的。

 

　　她值得嗎？她還值得這樣澄澈沒有雜質一般的愛嗎？她還值得這樣熱切的幾乎要燒近她心裡的愛情嗎？

 

 

 

　　「我啊，結過婚。」夏日，太妍剝著橘子，美英坐在沙發上切換著遙控器，聲音平淡的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太妍剝橘子的手頓了頓，「我知道。」

 

　　校內被評為最漂亮的老師，在來這間學校之前風光的嫁給一個銀行經理，照片裡的兩人，臉上是說不盡的幸福。不到一年，老師卻迅速恢復單身，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老師只是帶著憔悴的神情，來到學校應聘，絕口不提過去。

 

　　有人說，經理劈腿，老師其實才是人家的第三者。

 

　　有人說，老師的個性不像外表，和婆婆不合，在婆家做盡壞事，被逐出夫家。

 

　　有人說，老師空有漂亮的外表卻不孕，獨子經理受不了家裡的壓力，於是休妻。

 

　　……

 

　　種種傳言，卻沒有一個被證實。

 

　　太妍一一聽過，卻不以為然。

 

 

 

　　「先生對我很好，百般依順百般疼，他憐惜我年紀輕輕喪父喪母，讀書的學費甚至還是他們家幫我付的，捨不得我受一點苦，一畢業，就跟我求婚，我接受了。」美英的目光清淡，彷彿已經絲毫不介意過去。「公公婆婆也對我很好，不在乎我一點家事也不會做，每天只搶著幫我做那些，只要我開開心心的，也和他們兒子開開心心的生活著就好。」

 

　　「我以為我真的過著童話裡幸福的生活，愛我的先生，愛我的公婆，美麗的外表，富裕的家庭……」

 

　　太妍停止剝橘子的動作，眼神不自主的看像美英，不同於平常的她，現在的她那樣冷漠，那樣孤傲，像一朵岩壁上的花朵只可遠觀，想摘下她就會跌落千尺深的懸崖，屍骨無存。但也曾經，她只是人家養在溫室裡的花，只需要嬌豔的綻放著，有人澆水有人施肥，開得燦爛就好。

 

　　那樣曾經燦爛歡笑著的美英，會是怎麼樣美麗？

 

　　「他為了我賭氣的一句，生日怎麼可以沒有鮮花和蛋糕。不顧夜深了堅持要跑出去買，被迎面而來的酒駕的卡車撞上……」於是，最愛的人用自己的血，開出一朵朵鮮紅色的，極盡生命美麗的花朵，散在她的身上，丈夫滿是鮮血的臉，卻只是微笑著說出，我愛你。「公公婆婆沒有怪我，卻不停的和卡車司機打官司，傾家蕩產。」公婆一夕白髮，姑嫂冷漠的指責，這一切她都撐得住，的確是她的錯。但，懷孕卻因為傷心過度而流產，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發了瘋似的哭喊，她恨自己為什麼用丈夫最愛的笑容要他去買生日蛋糕，她恨自己的嬌憨天真毀掉她幸福的家庭，她恨自己沒有細心一些發現小生命的存在，她恨自己的一切……

 

　　於是，她鎖住所有的天真，鎖住自己能夠放聲大笑的權利，鎖住丈夫所愛的黃美英。換來一個只會溫婉的笑，只會縮在自己小天地，隔絕外在所有情感的，黃美英。

 

　　「後來卡車司機敗訴，連同保險公司的賠償，我們得到一筆天價的賠償金，公公婆婆寬容，只留下他們兩老生活所需的錢，其餘通通給了我。」沒有說大姑小姑那一臉鄙夷，甚至刻意傳出她為了保險金害死自己丈夫的傳言。太妍還年輕，沒有必要聽這些。

 

　　而丈夫的確是她害死的。黃美英默然，那一晚發生的事情她通通怪罪在自己身上。要再多的賠償金，買不回一個仍愛她的丈夫。

 

 

 

　　金太妍靜靜聽著，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只是朝美英遞出一瓣剝好的橘子。「老師，吃橘子嗎？」

 

　　美英接過，咬下一口，酸楚竄上味覺，酸進腦中神經，酸進心裡的那一道城牆，腐蝕了多年來保護著她的偽裝。

 

　　一直沒有哭泣的美英，落下了接受法院判決以後的頭一滴淚。

 

　　和公公婆婆分開的離情，到達異鄉工作的孤寂，被同事排擠的難過，被流言攻擊的體無完膚，她堅強的沒有留下一滴淚。卻在這時，卻在這個孩子面前，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滴接著一滴滑落，止不住。

 

　　「好酸……好酸……」她邊哭著，口齒不清的重複著。她心裡酸啊，可是，攻擊她的人像是毫無所覺的持續著，為什麼沒有人願意想想她？

 

　　唉。眼前的人就這樣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起身擁住了她。輕吻著她的淚，吮走她所有傷悲，她環上太妍的頸項，頭一次主動吻住太妍。

 

　　今晚，不再想她是否也愛上了太妍，只偎著她的溫度，驅散多年以來的孤寂。

 

 

 

　　轉眼間過了將近半年，升上高三的太妍課業逐漸加重，不是留在學校晚自習，就是帶著山一樣高的參考書悶在書房裡。大多，她還是選擇後者的。在有美英的空間裡，最起碼讓忙碌的心裡有一絲安慰。

 

　　美英偶爾會推開門遞上一杯牛奶，剩下的時候就只是坐在客廳看著切換成靜音的電視，不像以往和太妍一同分享著書房，她知道自己的出現會讓太妍分心。

 

　　有時候，太妍讀書讀得累了，便走出房門，緊緊抱著美英好一會，抬頭對她笑一笑，再進去房間繼續認真。美英這時總會摸摸她的頭，回抱住她給予支持。本來內斂不輕易展露自己情緒的她，用自己笨拙的表達方式，替太妍加油。

 

 

 

　　高考那一天，美英也跟去了，在充當考場的教室外的樹蔭下等著，這個位置太妍一走出考場就可以看見她。

 

　　今年的十一月的天氣說冷不冷，說熱也不熱，在歷年看來卻是月均溫的高標值，美英拿著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朝自己搧風，一邊蹬著腿驅趕蚊蟲，旁邊等著自己孩子的媽媽好心的遞上一瓶防蚊液給她，「雖然噴了會有些臭，但防蚊很有效。」

 

　　美英微笑著朝她點點頭，接過來在身體四處噴了噴，果然蚊蟲沒有再接近了。

 

　　「……謝謝。」美英將防蚊液遞還給她，笑了笑。

 

　　媽媽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叫著，帶點方言說著，「你笑起來好漂亮餒，是帶妹妹來考試嗎？應該不是媽媽吧？」

 

　　「哦……」看清了其實那個大媽沒有惡意，美英淡淡的說著，「我是老師，學生來考試。」

 

　　「喔！」大媽臉上滿是讚許的笑容，「現在有你這種負責任的好老師不多了餒，還肯在假日陪學生來考試……」常常一串都是讚美的話，美英只是淡淡笑著，要是大媽知道她口中應考的學生還是她的愛人，不曉得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美英本來臉上淺淺的微笑，漸漸濃烈到笑瞇了雙眼。

 

 

 

　　不久後可以交卷的鈴聲已經響起，陸陸續續有學生走出來。剛剛那位大媽的兒子也出來以後，灰頭土臉的表示不如預期，被大媽一邊念著一邊帶走了。

 

　　周遭圍繞著等待的家長也依序跟著孩子離去了，太妍仍然沒有出來，美英也仍然只是待在原位等著。

 

　　一直到考試時間完全結束，鈴聲大作，太妍才走出來，整間教室剩下她一個學生。

 

　　一看見她，美英迎上前去，看著太妍燦爛的臉色本來緊皺的眉放鬆，臉上浮現溫婉的笑容。

 

　　「等很久了嗎？」太妍小跑步上前問著，美英搖搖頭然後接過她的鉛筆盒。

 

　　「怎麼樣？」將鉛筆盒放進了太妍擺在她那保管的包包裡，美英還是不免俗的問了句。

 

　　「嘻。」太妍嘻笑著雙手都比了拇指，「老師都來陪我了，怎麼可能不好。」

 

　　「那你怎麼這麼久？害我在外面膽顫心驚的。」不知道是不是和太妍這樣的相處模式相處久了，美英的語氣裡是連自己也沒發現的撒嬌。

 

　　「我啊，只是不想放過每個可能的機會而已。」不管是考試，還是你的愛。太妍一邊說著一邊環上美英的腰撒嬌，「老師我好餓了，你請客好不好？」

 

　　「好好好，今天你考試，你說什麼都好……」美英順著身高抅上太妍的肩膀，兩個人漸行漸遠。

 

 

 

　　考完高考以後，其他的學生還含糊不清自己的分數落點，太妍已經穩當的交上成績預估單，還肯定的說誤差絕對不會超過五分，學校老師變也縱容的任由她上課亂跑，反正她大多時候的去處就是去圖書館－－因為黃美英老師上課以外的時間幾乎都在圖書館。

 

　　頭一次來到圖書館這個地方，靜謐的環境黃美英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再加上豐富的館藏，每每都讓美英在這個浩瀚無邊的書海遨遊的忘了時光。和管理員點頭打了個招呼以後，美英在習慣的座位拉開椅子，攤開典藏版的《傲慢與偏見》，利蒂亞勇敢追愛的舉動永遠讓自己信服又羨慕，在保守又封建的年代為了愛情，放下一切，勇敢的和愛人一同離開。又在莉琪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不喜歡透漏自己內心的好惡，想把自己隱藏起來卻又奢望透視人心……

 

　　如果可以，她想透視太妍，仔細的看清楚那顆尚且稚氣卻又已經充滿熱情跳動的心是否真的愛她，卻又不想被看透，如果已經被太妍看透了自己是否已經愛上她，太妍會不會就像已經拿到玩具的孩子，不再將那個玩具時時放在心上呢？

 

　　這時候，她只覺得自己像珍˙班奈特，卻步，懦弱的不敢向前行。

 

 

 

　　「老師，你還是在看書的時候最有魅力，表情跟平常比起來多了真不少。」太妍支著下巴，坐在美英的對面，興趣盎然的看著她。

 

　　美英臉頰一紅，剛剛在內心裡的想法像是做了什麼壞事一樣，看見本人就近在眼前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顧左右而言他。「……你上課時間，怎麼在這？」

 

　　「想老師了……」太妍愛嬌的說著，伸出手包覆著美英蓋在書本上的雙手。「愛你啊，所以想你，就跑來了。」

 

　　美英無奈的嘆口氣，「你們化學老師又要跟我告狀了……」

 

　　太妍傲然的昂高下巴哼了哼，「他可是因為我才加薪加了好幾次呢。」好幾次得獎的校外比賽都由化學老師帶著，每得一次獎那老頭可是加薪了不少。

 

　　「唉。」美英又嘆了一口氣，「走吧，陪我去挑挑最近圖書館又進了什麼新書。」硬逼這孩子回去上課也只會是在教室睡覺，不如讓她跟著自己多讀讀書也好。

 

　　「嘻嘻。」太妍笑嘻嘻的跳起來，跳到她身邊牽住她的手，「就知道老師最疼我了。所以最愛老師了。」

 

　　美英沒有回話，任由她牽著到新書區，揚起頭專注的看著書架上的書。

 

　　怎麼也不會忘，太妍第一次就是在那裡，說出我愛你的。

 

 

 

　　越接近畢業的日子，太妍越發沉默，平日裡的笑容也漸漸少了。

 

　　美英以為她是要和相處了三年的同學分離所以心情不好，所以在太妍賴著不肯起床的時候，好聲好氣的勸著。

 

　　摸著她柔軟的細髮，讓她捲著棉被枕在自己大腿上，但她閉著的雙眼讓美英無法猜測她的心裡，只有一遍又一遍輕撫著她的背脊。

 

　　「美英。」閉著雙眼的太妍忽然喊道。除了親密的時刻，她一律都是喊美英“老師”的，美英心裡一突，也應了聲。

 

　　「美英。」太妍又喊了聲，「是不是，人和人都一定有分離的時候？」

 

　　猶豫了會，美英決定老實回答，「對。」

 

　　「那，還會遇上嗎？」閉著的雙眼有些顫抖，濃密的睫毛上漸漸染上晶瑩，美英伸出拇指輕柔的將它抹去。

 

　　「太妍，你還小，將來會遇上誰都是不一定的，也許會遇上故人，也許會遇上新人，來來去去，都只是過客而以。」美英的聲線特別溫柔，自己體會過的離別，即使再聰明早熟的太妍也未必會懂，但就這樣的對話讓她更加確定太妍是不捨和同學的分離，溫柔的抱了抱她。

 

　　太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像個小孩似的扭過頭去用手背擦拭眼睛，「你轉過去啦，人家要穿衣服了。」滑下來的被單顯露出一片潔白裸露的皮膚，美英伸手撫了撫，感覺到皮膚泛上一顆顆細微的疙瘩和太妍輕微的顫抖。

 

　　「太妍，你要記著，就算已經確定了分離，要做的，只是更加珍惜相處的時光。」

 

　　「……嗯。」

 

 

 

　　申請的N大在畢業的前一天已經發回錄取通知，意外的，太妍落榜了。

 

　　但同時，有另一所同等級的T大對太妍的在校成績很感興趣，破例發了錄取通知給沒有申請的她。

 

　　一手是落榜的通知單，另一手卻是特地為了她破例的榮耀。太妍的心裡卻是悲大過於喜。

 

　　會以N大為目標，是因為就距離現在的學校不遠，她仍然可以住在美英的家裡，上下學的時間可以排課表，她仍然可以送美英上班和接美英下班。但就因為她一時的粗心和另一位同學黑馬一般的大躍進，讓她與理想的生活拉開距離。

 

　　發給她錄取通知的T大風評也很好，嚴格說起來或許更適合她，但卻位在另一個城市，搭火車得整整一天才會到達。

 

　　美英，會不會挽留她？

 

 

 

　　站在美英面前，她怯怯的遞出兩張通知單，「老師，你說呢？」一張是遠在天邊的首等學校，另一張是近在眼前，卻是次等的學校。

 

　　美英難得燦爛的笑了，「聽說T大特地為你破例呢！」美英驕傲的笑著，是她的太妍呢！

 

　　太妍心裡一涼，T大，那所遠在天邊的學校。

 

　　「所以，你要我去T大？」太妍的聲音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如果，美英要她去，那……她會選擇聽美英的話。

 

　　「唔，也不是，這種事情我只能給你建議，怎麼可能幫你做決定？」

 

　　「……」

 

　　無語。太妍抽出原子筆，在T大的錄取資料上寫下自己的基本資料。硬憋著自己的眼淚不肯落下。

 

　　美英剛才的笑容裡充滿為她存在的驕傲呢。

 

　　酸澀的感覺湧上，太妍寫好資料往前一推，「老師，那我去收拾東西了。」匆匆進了自己的房間裡。

 

 

 

　　等到太妍進了房間，美英上揚的嘴角才些許下垂。

 

　　太妍總是霸道的決定一切，霸道的說愛她，霸道的決定住進來，霸道的自己主動找學校談，怎麼會，這一次，就這樣乖乖選了T大呢……

 

　　忽略心裡那股刀割的痛楚，美英再次掛上笑容，如果愛太妍，就該以太妍的前程為主要考量。

 

　　她的愛情已經毀掉過一個人了，不能再有第二個。

 

 

 

 

 

　　畢業典禮當天，太妍坐在畢業生的位置，看著前方教師席裡的黃美英的背影。

 

　　那個女人，會不會，在最後一刻挽留她？

 

　　如果，她說，留下來。那自己就絕對不會走。

 

 

 

　　典禮結束以後，學校貼心的留了時間讓老師到各班和同學照相，美英沒有特別深交的同學，唯一的只有金太妍，就這樣直直的走到她的位置旁邊，看著那個頭特別低垂的人。

 

　　替她拉正衣領，能再看著她穿著高中制服也就只剩這一刻了。

 

　　突然太妍站起身，用力的抱住美英。快說！快說要我留下來！太妍在心裡喊著。

 

　　美英只是僵硬的拍拍她，「太妍，到了那裡要好好照顧自己。」說完忍不住有一滴眼淚滑落。

 

　　再怎麼樣住在一起一年多了，總是會有感情的。美英在心裡輕輕反駁自己。

 

　　太妍抱著美英的雙手更加用力。她不肯，老師不肯開口說出那句話。

 

　　向來說出那句“我愛你”的總是自己，她一直以為，美英已經對她有的不同於別人的感情，起碼在她不時的照顧著自己看來，或者有意無意的關心，她以為美英對她有所不同的。

 

　　她以為，只是她以為。

 

　　而美英，從來沒有開口說出那一句。

 

 

 

　　太妍緊緊擁住美英的手無力的放下，往後退了一步，低垂著頭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淚流滿面的樣子。

 

　　「老師。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再見了。」

 

 

 

　　目送著太妍在人群中一起走出校門，美英沒有再上前，心裡空蕩蕩的說不出話來。

 

　　向來那一句太妍最愛掛在嘴上的“我愛你”。這一次，她沒有再說出口。

 

　　果然，這樣濃烈的愛自己已經不配擁有了。

 

 

 

　　還以為太妍離開以後，日子會多難過。

 

　　但就好像恢復了最剛開始的日子，肚子餓了就知道該吃飯，累了，倒在兩人曾親密過的床鋪上也能睡得著。

 

　　只是掛在臉上的笑容變成面具，不像和太妍在一起時那樣的發自真心。

 

　　只是很偶爾，當心裡的孤寂湧上的時候，她會將電視開的特別大聲，好像這樣就可以填滿空虛似的。

 

　　事實上，並沒有。

 

　　想著太妍在遙遠的那一個城市過著快樂的大學生活，反而才會讓自己的唇角掛上真心的弧度。

 

　　當然伴隨而來的那些酸澀就不必說了。

 

　　比起和丈夫的死別，這樣的生離算是不錯了。她總是這樣安慰著自己。

 

 

 

　　時常會收到太妍的簡訊，說是時常，就也是一年之中的幾個較廣為人知的節日，還有兩人的生日，總是會先在三月份收到一封求祝福的訊息，然後在八月份收到一封，既然你都祝福我了，那我就祝福你吧。

 

　　事實上，她一封也沒有回傳過。

 

　　收到以後，會用明明笑彎了，卻又因為裝了淚水而模糊的眼睛仔細的一字一句看過，然後轉移到另外設立的資料夾好好存放著。

 

　　沒有一封刪除，沒有一封捨得刪除。

 

 

 

　　第二年的時候，某一天她被叫到學校的理事的辦公室裡。

 

　　理事那在商場上奸詐慣了的臉突然笑的跟彌勒佛似的，美英不是很適應，也不懂得該怎麼回應，就淺淺笑著，等著理事說明白來意。

 

　　理事揚了揚手上的信封。「還記得那個金太妍吧？」聽見名字，美英微微一顫。「她曾經一個人就這樣闖進我的辦公室，氣勢比我還高的對我說，“我跟美英老師的事情你不要管，我保證上的了N大”，她要我不要為難你。那時候我被她震懾住，一個17歲的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氣場，她說服了我許久，為了她我推掉幾個重要的面會，聽她講了三個小時，我就知道，她會成功。」

 

　　美英怔忡，太妍，那天會是這樣的疲憊，原來如此。都是為了不讓理事來為難她……

 

　　「如今，」理事笑笑，「她雖然沒上N大，卻上了同樣好的T大，T大可是感謝我們培育了這樣一個有前途的學生呢。」信封掉在桌上，灑出好幾張報導，都是寫著這個前程似錦的學生－－金太妍。

 

　　美英愣愣的看著那幾張剪報，她的太妍，這樣了不起呢。

 

　　「理事。」美英抬起頭，眼神肯定而堅決的直直望進理事的雙眼裡，「這幾張剪報，可以給我嗎？」

 

　　理事忽然有了錯覺，眼前的黃老師好像當年就這麼衝進辦公室的金太妍一樣。又眨了眨眼，哪有？不過是個柔弱的老師而已。

 

　　「通通給你都沒關係。」理事迅速的說著，收拾桌上幾張剪報一同遞給她，美英抱在懷裡像是什麼珍寶一樣，連連道謝，迫不及待的離去了。

 

 

 

　　第三年的時候，學校辦的教職員信箱收到了一封mail。

 

　　寄件人僅僅寫了個TY，美英好奇的點進去，是太妍寫給她的。

 

　　內容是很瑣碎的生活記事，最後附上了幾張圖片，是她穿著正式的工作套裝的照片，有著全身的遠照，和自拍的近照。

 

　　突然，美英有些熱淚盈眶，曾經稚氣的抱著自己像個孩子一樣的太妍，如今也成熟的畫上眼線，筆直的站在相片的中央，充滿了女性成熟的魅力和不可忽視的光芒。

 

　　難得的，她點下回覆，短短的幾行字言不及義，但她相信，太妍會懂的吧。

 

　　那些她沒有辦法說出來的話。

 

 

 

　　第四年的時候，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畢業的學生已經一輪又一輪，幾輪過去，她不大記得學生的長相，唯一鮮明的，就只有一個金太妍。

 

　　很可惜，畢業的學生連著好幾屆都有回來探望他們，就只有那個在校史寫上一則傳奇的主角不曾回來過。

 

　　美英不會說，每次畢業生回來，興奮的喊著老師老師的時候，她會充滿期待的回頭。

 

　　只是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她夢境裡的人影，不曾出現在現實生活中。

 

 

 

　　「老師！」

 

　　又一次，美英回頭。卻又失望的垂下雙肩。

 

　　她自嘲的笑笑。也許，這是上天給自己的懲罰吧，一遍又一遍的在期望和失望之間徘徊，是上天也是太妍給自己的懲罰。

 

　　收拾好東西，她決定回家。只有在那個小空間裡，是她安全的堡壘。

 

 

 

　　抱著幾本去圖書館新借來的書，喔，對，她已經不再看傲慢與偏見了，那些總是由命運來撮合而成的好結局，不適合她。

 

　　拉開沉重的大門，一股熟悉的香味竄入鼻間，她猛一抬頭，那個心裡所住著的那個人，那個每天每夜都在期望著可以看見的那個人，那個她一直沒有機會說出某三個字的那個人……就拉著行李箱，站在客廳的正中央。

 

　　「Hey……」太妍尷尬的笑笑，「老師，好久不見。」

 

　　抱住沉重的幾本書的手突然無力，幾本書嘩啦啦的全掉在地上，但美英不在意，她只是用力眨著自己的雙眼，就怕在雙眼被淚水模糊了以後，會看不清楚金太妍。

 

　　「老師……」就在太妍要跨步過來時，美英已經衝上前撲進太妍的懷抱裡了。

 

　　「嗚嗚……嗚嗚……」美英緊緊揪著她的衣襟，哭的妝都花了，眼淚和殘妝一同抹在太妍的白襯衫上。

 

　　太妍緊緊的反抱住美英，大方的享受著被美英需要的時刻，又一邊享受著許久不曾把美英抱在懷中的觸感。

 

　　那種緊緊擁住愛人的感覺……

 

 

 

　　後來還以為會有什麼乾柴烈火久旱逢甘霖那一類激情的畫面，可是當太妍抬起美英的下巴，發現她哭的睫毛膏、眼線通通都被淚水糊掉，臉上的粉餅也因為被眼淚浸濕而結成一塊一塊然後龜裂，口紅更因為在太妍身上擦來拭去，無限擴大到兩頰都是紅通通的口紅。

 

　　再怎麼樣的激情，太妍噗哧一笑，那種情到濃時的情緒通通消失無蹤。

 

　　美英摀著臉去卸妝，太妍也趁機換下身上被淚水浸透，紅一塊黑一塊的白襯衫。

 

　　等兩個人都搞定時再見面，已經少了久別重逢的那種感動。

 

 

 

　　即使看著素著一張臉的美英，想到剛剛的卸妝前，太妍還是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噗……哈哈哈……哈哈哈……」太妍抱著肚子笑的無法自制。

 

　　「金太妍。」黃美英羞紅著一張臉尖叫。

 

　　「哈哈哈……老師，老師，老師……」太妍連喊了幾聲，把美英摟在懷裡，「儘管這樣，我還是愛你啊老師……」說完吻了吻美英的鬢邊，埋在她的肩窩處繼續笑。

 

　　「我決定我還是不要跟你說……好了……」美英口齒不清的都囔幾句。

 

　　太妍一時沒有聽清楚的抬頭再次詢問，美英卻堅持不再講一次。

 

　　「說嘛說嘛！」太妍撒嬌，她隱約好像有聽見什麼關鍵字……例如，愛？

 

　　「我不要。」在外以溫柔氣質著稱的黃老師，像個孩子一樣兩頰鼓起嘟著嘴。

 

　　「美英……」太妍在美英的耳邊邊吹氣邊喊著，美英一陣虛軟。「美英，說嘛……」

 

　　「我、我……」

 

　　「我什麼？」太妍的耳朵更靠近美英的嘴巴想聽清楚。

 

　　「我愛你啦！」美英揪住太妍的耳朵，用力大喊。這樣令人害羞的話是要人家講幾次啦！

 

　　這麼多年，黃美英在金太妍面前終於頭一次有了老師的架式。

 

　　嗡……太妍的耳裡嗡嗡嗡的不斷回音，卻也沒漏聽那句最關鍵的話，傻楞楞的呆笑著。須臾，回過神後，才又抓過美英抱在自己懷裡。

 

　　「老師老師老師老師……」喊過了無數聲，像是要把幾年間沒喊到的一次喊完，「我啊，我也愛你。」

 

　　我愛你啊，老師。

 

 

-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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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到了期末  好多報告寫不完  結果越多的報告就生出了這篇.....

這篇花了我好幾天的時間去思考、鋪陳  再加上自己很多的想法.....

 

然後真的啦回覆我會找時間一個一個補回來的~

 

 

最後  我沒有討厭任何人啊@@  

還有啊這首歌的旋律好熟悉  可是我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_~